2007年5月8日星期二

校园流浪记


回到家乡了,隔着一江浩淼的乡水,思绪万千啊!


  怎么说呢,自从上了高中我就很少待在这个江南小镇,那时的我被一腔屈辱和怒火逼到了高中,家境的窘迫,喷射的考个好大学的激情,象一把火样灼烤着我。我要出人头地,我要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看看将来功成名就的我,我要让他们因我的炫耀的光芒而颤抖!


  这就是我那时的一点点看起来似乎有些极端的志向。


  之所以如此,还是有些原因的。


  我那时真的很不成器的,整天玩得忘乎所以。自然了,成绩是很垃圾的,班主任一瞧见我就头疼得紧。他在想方设法找我的茬儿,然后找个理由家访,告我的状去。在农村老师家访有两条理由,要不你的成绩很好,好得有希望考取市里的重点高中,然后老师欣欣然地跑到你家跟你的父母说:"你的孩子很有希望的,希望家里在饮食方面给孩子多一些营养上的照顾。"要么就是你在学校混得实在太出格了,老师也不辞辛苦地跑到你家,很严肃地通知你的父母:"你的孩子在学校是个调皮捣蛋鬼,希望家长多加管教一下。"两种家访带来的后果截然不同,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区别也不为过。前者就免谈了,后者就惨了去,回到家里不掉一层皮也得伤半根筋。我就经历了这后一种不幸。


  有天中午我正在吃饭,突然见到王强领着班主任李老师迈到我家来了,我吓得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到地上。我赶紧把刚扒到口里的饭咽到喉咙里以腾出空间跟班主任打招呼。他走到门口,我迎了上去,磕磕巴巴地问候:老师您……您来了啊?快坐!快坐!"


  "不必了,你父亲在家吗?"他十分简短但十分威严地问了一句。


  "不在啊!"我说。


  "妈妈呢?"


  "也不在。"


  应完我用眼睛瞪了瞪王强:"怎么回事?"我满脸的疑惑都在向他抗议。


  "也没办法。" 他两手一伸,很无奈地表示道。


  "他们干嘛去了?"


  "我也不知道。"


  这时候我只能能推就推了,千万不能让他见到我爸,要不我肯定死定了。这时姐姐从后面出走出来,班主任赶忙问她:"你是孙儒明的姐姐是吧?"


  "是啊?有什么事?"姐姐给他弄得莫名其妙。


  "我是孙儒明的老师,找你家长有点情况反映,不知道你父亲是否在家?"


  "我爸上党校开会去了,我妈打农药去了。他们都不在家,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我会代您转告的。"


  "他们中午回不回?"


  "不回吧!给我妈送完饭回来。我爸开会都两天了, 他们中午一般不回。"


  "哦,是这样。那你赶快吃完饭,带我去地里找你妈妈。"班主任转过身来对我说。


  正当我以为可以逃过一劫时,班主任给我来了这么一招。


  "什么?!"


  我倒吸一口凉气,"我靠!这家伙今天吃错药了,难道非要置我于死地不成?!他妈我这阵儿没犯事啊?!


  "我又不知道我妈在哪打药!"我说。


  "那你带我慢慢去找。"


  "我下午还要上课呢!"


  听到这句话,他鼻子里轻轻地哼出一声冷笑。那意思肯定是在说:"你还知道上课?多厚的脸皮,亏你好意思说出口?"


  但我这句话说得很在理,学生嘛,上课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做班主任的总不能让我旷课去陪你转悠吧?虽然我不上课跟上课没有两样,但至少我去上课,可以在课堂里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的,在家里哪能睡得那般安稳?


  他拿我没办法,临走丢下一句话:"让你家长明天到学校去找我。"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事。中午到学校问王强是怎么回事,他说他是被逼的。


  "中午放了学他在班上叫住我,要去我家家访,我只好老老实实地把他领到我家。去了他把我那些糗事全告诉了我妈,告完了我的状又要我领着到你家去,饭都没让我吃。"


  "你不晓得说不知道 ?"


  "他说咱们一个小学毕业的不可能不知道。我拗不过他,所以只好屈服了。"


  正在我们站在走廊上暗地里咒骂那个戴着架黑墨镜,迈着八字步,说话很蛮横,嘴巴很臭还没结婚的八字步时他竟然从走廊那头过来了。王强一见到他马上就急急地往教室钻。我也刚准备溜。可他喊住了我。


  "孙儒明你站住!"我只得乖乖地站在那里不动。


  "明天你一定得让你父亲到学校来找我,否则你就不要来上课了。"


  我没给吓死,妈的这家伙这回动真格的了。看来他是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临到放暑假了都要整我一顿,我这回可是真遇上麻烦了。我没作声,只是呆立在那里。


  "听到没有?"他厉喝一声。


  "我尽量。"我的声音比蚊子的嗡嗡声还要细小微弱。


  也难怪的,上次跟海关旷了一下午的课跑到江里游泳,回到教室却找不见我们的课桌了,问旁边的同学,才知道被八字步搬到办公室去了。他还放下话,如果不请家长来,就不准我们上课。我们哪敢请家长呢?请了那不得脱层皮啊!于是我跟海关就不上课了。当然还是按时从家里到学校的,只是早上让哥们帮着从教室拿了早餐就跑到街上玩去了。


  我们逛游戏厅、打台球,再不就是跑到江里游泳,游累了就光着屁股躺在沙滩上晒太阳,很舒服很惬意的。海关有一个游戏机,我们经常换着消遣。我们就那样躺在六月斑驳的树荫下享受着我们每一个不上课的日子,悠闲舒适得很。晚上我们就跑到开商店的数学老师家看电视。数学老师对我们好得不得了,只要我们在他那里买东西他是啥话不说的,相反还给我们放好片子看。这样我们大概混了五六天,在江里泡了几天。有天晚上,正当我们蹲在数学老师家的电视机前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八字步虎着脸走了进来。我们立马像两只悠哉由哉逛着大街的老鼠撞见黑猫警长,吓得胡须尾巴像触了电一样的绷得僵直,浑身直哆嗦。


  "走!走!走!给我到办公室去!"八字步挥挥手命令道。


  于是我们俩就跟着他灰溜溜地到了他老人家的办公室。进去后,他盯着我们看了好久,眼睛鼓得跟濒死的鲤鱼一样,吓得死阎王。我们俩吓得大气不敢出。


  "蔡海关,你爸妈挣几个钱很容易是不是?"


  海关低着头用手揉搓着衣角,忐忑不安地沉默着。


  "嗯?!说话呀?"


  "不是"


  海关的声音细弱得像蚊子的腿。


  "什么?大声一点,你没吃饭?!"


  "不是的"


  海关把声音提高了些。


  "不是的你还在学校玩得带劲流了?!"


  "以后不敢了。"海关这小子还挺机灵,知道见风使舵,就坡下驴。


  "你可以保证吗?"


  "可以"


  "好,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他一声咳嗽,吐了口痰,转过身来问我……


  那一晚我俩倒霉蛋可是被八字步一顿好训。不过训完了他还是好言抚慰了我们一番,要我们要好好搞学习,要不然对不起父母。当时我们还真被感动了,海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他保证以后绝不再玩了。我也跟着他信誓旦旦地做了同样的保证。八字步让我们第二天每人交一篇检讨书给他,临走还让我们把课桌搬了回去。


  第一个回合算是他输了,因为我们并没有请家长来,他也让我们进了教室。从办公室出来后我们就像两只放出笼的鸟儿,快活兴奋得在路上乱叫乱喊,我们被流放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我不得不承认我们原来那个班在整个年级中算是比较垃圾的。班主任很头疼,他在初一那会儿就是我的班主任,曾经还找我谈过话,说我小学成绩不错,怎么到了初中就没起色了呢?当时我听了也很受鼓舞,准备大干一番。哪知坚持了没到一个星期就又自暴自弃了。我知道我在小学那点小聪明在初中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爱上了游戏机。没办法,下了晚自习我就跟着一帮哥们直奔那里,所以我的成绩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并不热烈的风中打着旋儿飞流直下,一坠到底。我的心被每一次考试的分数蹂躏得渐渐失去了知觉,所以我就麻木了,麻木得只知道玩了。


  被训过一次后,我跟海关俩都老实了很多。毕竟这上课的机会来得很不容易。虽然上课还是不听讲,遇到好欺负的主儿我们还睡睡懒觉,但是再也不敢随意旷课了。不过我们不旷课了并不等于我们那个班就安宁了。我们算啥?充其量在班里只能算个小角色。比我们厉害的主儿多得是。在我们之前数学学习委员就跟八字步当面闹过一次。


  我们数委可是号人物呢!他专门带着我们后面一帮小蟊贼跟班主任闹。原因很多,主要就是看不惯八字步那副媚上欺下的德性。镇上两个正副镇长的公子和千金都在我们班。千金还好说,除了挺瞧不起我们这帮出自乡、成绩又烂、地痞模样的小混混外,其他一切还好。比方说成绩啊,听老师话啊等等都还不错。


  我们跟她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她见了我们高高在上,眼珠子恨不得滚到脑门上去。我们见了她也可以撇撇嘴,爱理不理,口哨也不给她吹一个。但是我们对那个人称王八又狐假虎威的王威就不同了,成绩烂不说还老在我们面前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说实话班里很多男生瞧见他那双高高在上的王八眼就想上去揍他。但是苦于他老爷子是镇长,小李子又很照顾他,我们这帮在外面很能打的家伙不敢动他一跟毫毛。但是有一个在外面很不能打在教室里却很能打的人敢经常揍他。揍得他哇哇大叫喊爹叫娘。他就是我们数委,赵飞。赵飞揍他的时候我们就在旁边起哄:"打呀!打呀!数委加油啊!"


  我们数委可搞笑呢!揍之前先把他从头到尾奚落一顿。说他那身狗皮肯定是他大王八贪污受贿得来的,小王八很愤慨,几句话就把他的火撩上来了。火上了就好。有人就故意从后面推他一下,撞到赵飞身上。赵飞说:"好!龟儿子,这可是你先动我的!"说着脱下外套,摘掉他那八百度的眼睛,甩开膀子就擂王八一拳。王八也不干了,口里嚷着:"明明是后面人推的你打我?"扑过去就撕住数委的领子。数委跟他个头差不多,尽管比他瘦,可是有一股瘦劲。王八撕他领子,他就抓他的耳朵,同时用膝盖骨顶他的肚子,两个人就如熊一样滚在了一起。旁边就跟开了锅似的乱喊:"揍啊!揍!数委加油啊!"那气氛可热闹了。趁着王八不注意,我们这些看王八不顺眼的小子有时就偷偷上去偷袭一把,得了手就躲开,反正王八被赵飞制住了脑袋,看不到是谁揍的。如果赵飞得了上风,我们就袖手旁观,让他尽情地揍。如果是王八得了上风,快把赵飞压到地上了,我们就上去拉架,喊着:"不要打了啊,老师来了。"就把王八拉开了。


  有时两个人正斗得难解难分,八字步突然来看到了,就把两人叫到办公室去。由于数委成绩不错,八字步也不好怎么说他,只是让他注意。王八尽管有理,可是班主任也知道他的那副德行,想护着也有些心冷。所以每次进办公室,都是王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回到教室,坐在前面骂骂咧咧的,又不敢指名道姓。只要数委跑过去问一句:


  "你骂谁?"


  王八也不敢直接说"骂的就是你!"但又实在不甘心说:"我不是骂你的。"所以半天憋出一句:"谁欠骂我骂谁!"


  我们就在后面一阵哈哈大笑。英国普通学生连他们的威廉王子都能揍,我们凭什么不能揍中国一个小小芝麻官儿的儿子,嘿嘿!


  还有一点令我们反感的就是老班老逼着我们每月交早餐费。而每天早上又让我们吃食堂弄的黑漆漆的馒头和掺着老鼠屎的稀饭。每月26块,都得交。有次我们实在忍不住了,在早上跟八字步闹了起来。在这一点上我们班的全体同学可以形成一个统一战线,不管是成绩好的还是成绩差的,就像抗日时期,共产党和国民党这两个在平时完全敌对的政党能够形成统一战线一样。


  我们七嘴八舌地在教室里乱嚷。老班被闹得烦不胜烦。让我们派一个代表站起来阐述我们们的共同主张。我们就在后面喊:"飞哥!飞哥!你上!"被我们誉为律师的赵飞就""嗖"地一声站起来说道:"你们老师每天早上吃的什么我们又吃的是什么?"这句话一出口,全班一齐鸦鹊无声,数委的话就像一颗炸弹,把我们都炸懵了。我们在下面吓得直伸舌头:"乖乖!飞哥还真敢说!"


  八字步的脸一下给气得通红,他铁青着脸冷冰冰地不带任何表情地看着我们说:"赵飞你可以回去了,现在就回去,我教不了你。你要么转班,要么把你家长请来跟我说话。"


  我们在下面都泄了气,连数委都快给赶出去了,我们还能蹦达个什么名堂出来。只能很同情地看着数委默默地收拾东西神情黯然地走出了教室。望着他那瘦长寂寥的身影,我们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一种祸害了飞哥的愧疚。如果不是我们起哄让他站起来,他也不至于弄得这么狼狈。不让我们这帮不学无术之徒上课一点关系都不要紧,我们可以在外面铆着劲儿折腾。可数委不行,他将来还要考大学的。现在都要快放暑假了,你让他转到哪个班去?唉!八字步顶会玩这种杀鸡给猴看的把戏。只不过他这回掉了个个儿,不是杀鸡吓猴,而是杀猴吓我们这帮无法无天的耗子。


  数委一下给打击得不行,在家呆了两天,还是把老头子请了来。之后把数委的职务也给辞了,踏踏实实地搞学习了。


  这么一闹,小李子跟学生的关系可算是闹僵了。但他还是那副狠霸霸的样,脸皮也够厚。走到前数委的旁边还主动跟他打招呼说话。结果当然是热脸贴在冷屁股上,自找没趣。我们都躲在后面偷偷地嘲笑他,朝他喷口水。等他转身走出教室,我们就小声地叫着:"死八字步,快滚远点,你情人在家里等着你呢!"


  你还别说,那家伙确实挺有能耐的,竟然把校长漂亮的女儿给钩上了。在五月一号的国际劳动节结了婚。结完婚的那个周日是他的晚自习,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提着一袋子糖到了教室,春风得意地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把糖。想以此改善跟我们之间闹得很僵的关系。不过他还算很大方的,哪像数学老师,结婚就给我们每人两颗糖,真可谓是颗颗计较了。不过也有人不理他的茬儿。赵飞在他走后,把一把糖全丢到了教室前的垃圾箱里。我们这帮小混混,虽然恨八字步恨得牙痒痒的,但他发给我们的糖我们还是一颗不落地塞进了嘴里。恨归恨,吃归吃,不吃白不吃,吃了不白吃,有仇也不能以这种委屈自己嘴巴的方式来报。我们颇有一些中国人恨日本人恨到骨子里却还是大把大把地买日本货的架势和心理。


  自那次跟海关俩过过堂后,老班就把我们打发到了角落里。我俩像两蹲门神,一人蹲一个角落,单人独坐,像是非典时期的隔离措施一样,把我们当瘟神对待。搞得我孤苦伶仃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前面是俩女生,不理我,我没事就睡觉,反正这样了。


  以前老师讲课我还听得懂一点,在外面游荡了一些日子后就有些跟不上了。跟不上就不听了。最可恨的是物理,我觉得丢了挺可惜的。我挺喜欢物理的,上学期考试还得过85分。连那些自认为成绩挺好的尖子生都没我高。这学期换了个物理老师,形象跟装在套子里的人差不多,没啥脾气,形象又委琐。看女生的神情像几个月没吃没喝的野狼见到一群胖都都、白乎乎的兔子一样,涎水直流。他只顾前面几个成绩好的同学,对我们后面的捣蛋鬼则不闻不问,所以我们在下面捣蛋闹得鸡飞狗跳他都不说。


  他真是挺能忍的,我都有点佩服他了。


  有一回有个叫欢欢的家伙叠了架飞机,趁他回过身写字的时候往前面的女生头上飞。没想到那飞机能耐还不小,竟然毫不懈怠地直飞黑板,全班一齐惊呼。他听到呼声刚一转身就被迎面而来的飞机给撞了鼻子。他气得两撇八字胡乱抖,全班哄堂大笑。


  "谁干的?"


  他睁圆了怒目气咻咻地问道。全班静默。成绩好的坐前面没看见谁飞的,不好说。中间有的人看见了是不敢说,谁敢惹我们这帮人?我们这帮捣蛋鬼在后面看见了是不愿说。所以气氛就有些尴尬,没人接他的话,他又不能就此算了。所以坚持要找出肇事者。


  我们虽然不告欢欢的密,但却有意找他的乐子,齐把眼光瞅着邓欢,偷偷地贼笑,。邓欢则吓得低下了头,。笨蛋他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全班都把头抬着看着老师,就他低着头装作很认真地搞学习的样子,不是他是鬼?


  "邓欢是不是你?!"老师厉声问他。邓欢吓得不敢作声。没否认也没承认。我们则对着欢欢一阵哈哈大笑。我们的大笑更加坚定了老师欢欢就是肇事者的信心。为了最后做一次确认,他问了一下班长,现任班长很老实,照实说了。老师让邓欢站起来。拿着尺子跑过去装作要揍他的样子,邓飞吓得歪着身子往旁边乱躲。没想到老师只是敲了敲他的桌子喝令他站着上课。我们在下面笑得肚子都疼了。这要是数学老师两巴掌已经上脸了。没想到邓欢那斯还给脸不要脸的,得寸进尺。老师只是让他站一会儿,等老师刚转身上了讲台,他就明目张胆地出了座位,从后门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教室。物理老师的脸给气得一片青红皂白,但他又胆小,怕担负体罚学生的罪责,等邓欢刚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他又叫班长去把他叫回来,说不要他站了,人回来就行。我们在后面笑得直抽筋儿,这家伙,真是的迂腐得不可就药,对邓欢这种学生,你只管拳打脚踢就是,怕他个鸟啊!你越怕他, 他越嚣张。


  其实我挺瞧不起那小子,赶着老实人欺负,算怎么一回事儿呢?我虽然不搞学习,但上课也很少扰乱课堂纪律的,因为我受不了前面那帮女生鄙薄的眼神,管他呢,还是自重一点好。


  像我吧,对物理老师,还是保持着一点起码的尊重的。


  那次我旷完课回来做物理练习,本来课已经落了很多了,我不自量力地自学了一通。,就把他布置的作业做了一遍,交了上去。没想到第二次上物理课的时候就被他叫了上去。他恨铁不成刚地,指着练习本上一串串鲜红的叉叉对我说:"怎么做得那样糟糕,,才对了几题。你上课听讲了没有啊?"他没有呵斥我,只是用平常跟人说话的语气对我说。我看到了他给我打了30分,亏他下得了手,你要不写个"阅"字拉倒,批个三十分,让我羞死呀!我当时就想,你给我画个鸡蛋回去我还有顿好吃的,,打个30分算啥事儿?面对他的质问我只是窘迫地笑了笑,没说话。"上课到底听没听讲?"他问。我当然不好意思说我旷课了, 还被老班停课的事。他见我不说话就让我回到座位上去了,临了要我注意上课认真听讲……我有些动容,又感到很到悲哀的。如果他要知道上学期我的物理还能打个80多分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他上学期没教我们,只是我们班的物理太糟糕了,他才在带初三的同时带一下我们的物理。


  回到座位我还是有些伤感的。想到从曾经的中等成绩渐渐滑到最后几名,我真的有些不甘心。现在班里的女生看我的眼光真让我忧戚不已。那种透到骨子里轻蔑简直让人浑身不自在。想到我曾经在小学是多么风光啊!那时候我的练习本通常都是女生争相参考的资料。我哪个时候也没混到这种落魄的地步!有时候想起来真的很让人揪心的。可是已经没有办法了,都混到这种地步了,那就只能破罐子破摔了。摔吧!彻底摔碎了都痛快!我打算混个初中毕业,然后出去打工,发誓要在外面挣很多钱回来。衣锦还乡的梦想从那时侯就早早地植根于我幼小的心灵当中了。我想只要是个人,活在世上就没有会自甘屈居人下的。谁还没一点雄心壮志呢?只是有时确实很无奈的!俺们底子薄,基础差,平时还跟班主任闹些运动,没好好整整。就像现在中国的领导人面对外国发达的科学技术和雄厚的经济实力以及人民高水准的生活条件时,不说自愧不如,而是说中国先天虚弱,建国的基础一片烂摊子,上个世纪初受了外国人太多的掠夺剥削,加上几场战争,把中国的一点元气都打光了,文革又上十年的动乱,把发展的大好良机都错失了。我也可以这么自我安慰一下子嘛!只是安慰是安慰,落后的事实是不可能改变的。


  八字步要我请家长的要求我执行不了,所以我只能又一次开始了在外面的流浪的生活。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把爸爸请来接受他的羞辱。他是个很缺德的家伙。他能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指名道姓地点出某个同学父亲的名字进行诽谤。上次邓欢跟物理老师闹了,下课物理老师就告诉了八字步。八字步在下午他的课上大骂邓欢一顿,竟然还牵扯到了邓欢他老子。骂邓欢一家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把个邓欢骂得面如灰土。所以,面对我的斑斑劣迹,我不敢保证他会在爸爸面前说出什么来。


  只不过这次流浪比较悲惨,没有伙伴同行,一个人像条被抛弃的落水狗,在外面落落寡欢的流浪。


  那当然是件很没面子很伤自尊的事情。我不敢在街上乱晃,我怕一不小心撞到亲戚或者家人,特别是爸爸,他经常有事上街,我要被他撞见知道了我整天不上课在外面像孤魂一样游荡他不打断我的狗腿才怪!爸爸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很严厉。我们家祖宗三代都没出过我这种敢旷课的货色。所以我只能躲在很隐蔽的角落百无聊赖地打发着时间。


  还有一个星期就要期末考试了,所以我只要能撑过这个星期就不会有事了。老班总不能剥夺我参加考试的权利吧?我继续在数学老师家看电视,听着教学楼里传来的琅琅的读书声,我其实很害怕很恐惧的。也很内疚。我觉得很对不起自己一天吃的三顿大米饭,更对不起在田间辛勤劳作的父母亲。我有些羡慕海关了,那小子现在至少有个角落可以正大光明地睡觉,而我只能怀着一颗瑟瑟发抖的心在不属于我的角落寂寥地打发绵长枯燥的时光。有时我也想,我交了学费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坐在教室的,他凭什么随意停我的课?不叫我父亲来跟不让我上课有球关系?有了这个念头我就有了抗争的勇气 .


  那天三四节课是数学课,外面下着雨。数学老师拿着备课本和伞准备去上课。算他还有点良心,到房里来叫了我,让我跟着他去上课。我很温驯地跟着他走了。我想有数学老师罩着我老班总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吧?。


  上了教学楼,我从后门溜进了教室,回避了同学们询问的目光。自顾自地滑到座位上去,拿出好多天没有碰过的课本,象征性地摆在课桌上,然后等着上课。我边看着课本眼睛边时不时地往外面瞟。看看八字步是否会来。我真的害怕他又过来视察的,上次已经被他赶过一次了。我在心理一阵菩萨佛祖耶和华乱叫,让他们诸位神仙保佑我,拽住八字步的脚,让他不要往教室来。可是各路神仙并不屑于我临时抱他们的佛脚,老班还是迈着八字步威武雄壮、气势汹汹地来了。他走到窗外往教室里搜索我的身影。我吓得顿时矮了身,缩了头,耷拉了眼皮,蹦了心窝窝。当他那双很酷的墨镜扫到我的身上时,里面的眼睛顿时射出道道犀利的刀子来,刺得我浑身一阵乱颤。


  "孙儒明,你还没给我滚出去?!是谁让你滚进教室的?!"


  他炸雷一般的吼声在我的耳旁接二连三地爆炸,全班连同数学老师的目光全看向了我。他们有的还不知道我来了。惊讶的目光里透露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当然还有我那帮哥们同情和怜悯的目光。我的心火顿时被他这如雷厉吼点燃了,我的血液在沸腾,他妈的!狗急了还跳墙呢!


  "我不滚!"


  我站起来目光朝他直逼过去,针锋相对地喊道。但我还是有些胆怯,没敢喊出"老子不滚!"来。他一愣,没料到我这小毛孩也反了,竟敢当面跟他顶嘴。但是他很快就缓过神来,恢复他往日凶神恶煞的样子,毕竟他对这种局面已经司空见惯。见我敢跟他顶嘴,他从前门气势凶凶地冲进来,铁青着一张脸夹裹着一股狂风向我扑过来。


  "我他妈跟你拼了!"


  大吼一声后,"我"噌"地一下站起来,顺手抓起座下的板凳,准备迎站,其实更多的是威慑。就像当年中国在面对苏联的核讹诈时进行的氢弹实验一样,意思很明白:你敢拿原子弹给我动手术,我就拿氢弹跟你拼个你死我活!我当时也在想,他要是敢拿他那硕大厚实的巴掌扇我,我就拿又方又圆的板凳砸他!砸死这王八羔子!全班人都惊讶于我的胆大妄为。我算是班里第三个敢跟老班叫板的学生。在数委之前,长得人高马大的前任班长王冰也跟他干过一次。记得当时他站起来的时候还猛地捶了一下桌子。"啪"的一声,吓得班里的同学身子顿时矮了三寸。当时的八字步可不敢这样老鹰抓小鸡样似的来侵略他,他只是站在讲台上对王冰说着一套跟对付数委一样的陈词滥调,就是请家长,要不然别来上课。他就这么几招儿,毫无新意。当时王冰甩手就走了。后来天天在教学楼对面的宿舍下坐着看小说,老师们一抬眼就能看到他。校长见了就奇怪:这厮上课时间怎么不进教室?过去一问,王兵照实说了。校长就把八字步找去说了一顿,说他家长不来你不知道去家访,八字步被训得连连点头,乖乖地去家访了。我们的老班长也就回到教室了。不过班长是干不成了,位子也调到了最后一排。我是三个中个子最小的一个,可能是还没发育所以生得矮小一些。所以不是把我逼急了我是不会轻易暴动的。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扑过来就用手抓我拿板凳的右手,同时我的左手也被他控住。我带着哭腔喊了句:"这又不是你家开的学校,你凭什么不让我上课?!"我带着哭腔喊的,他没听清楚,以为我骂他,但又不敢确定。所以扬着巴掌连声问我:"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就没喊了。我估计我再喊他听错了以为我骂他扬起他的大巴掌扇我我就惨了。他控住我后,就把我往外面拽。我两只脚乱蹦乱踢,身子扭曲得跟麻花似的。但还是被他拖出了教室。


  "你给老子滚远一点!"


  他在我后面狂吼一声。我提了提因为挣扎而快要垮掉的裤子,边走边抹了把泪。因为很不甘心被轰出教室,走到前门时我又鬼使神差似的拐进了教室。


  "哈……"


  班里一下笑开了花。特别是女生,她们笑得最欢,估计我那样子是滑稽。我的几个兄弟在私下里朝那几个笑得最凶的女生乱骂,以维护我的面子。我自己都为我的古怪行为感到好笑。数学老师看了直皱眉头,也不好开始讲课,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班主任收场。八字步被搞得很丢面子,所以当我再一次回到座位屁股还没挨着板凳,就又被气急败坏闯进来的他抓住了。这回他一直把我拖过前门才放手。


  "给老子到办公室去!"


  他厉声说道。我这才平静了些,不往回钻了。去办公室嘛,意味着事情有得商量了,有得商量就有得解决了。于是我就乖乖地上了三楼他的办公室。进到里面,发现杜平也在那儿,哭着鼻子呢!他可是我们班挺有号召力的一员闯将,黑白两道都吃得开,连他都会哭我就奇怪了。我靠近他,透过还没干的泪眼,看到他脸上鲜红的五个指印!我吓得暗暗地伸了伸舌头!乖乖,挂成这种的,也真不容易!看来老班今天是大开杀戒了。我今天没挨他的大巴掌已经很侥幸了。我也庆幸今天有个伴作陪了。哈哈,有难兄难弟陪我,我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许多,总算不是一个人单兵作战。正在我暗自窃喜的时候老班走了近来,对杜平说了两句就让他到教室去了。搞得我的心境重新凄凉起来。


  他走到办公桌边用书扫了扫板凳,坐了下来。


  "不看你是我初一教过的学生,我早拿大巴掌扇你!"看来他今天还是手下留了情的,对我并没有下毒手。但我并不示弱。


  "不看你初一教过我我早就拿方板凳砸你!"


  我打算跟他撅到底了。


  "哦?那你还是留了一手了?那我得谢谢你的手下留情了?"


  "那当然!"我抹了一把还没干的眼泪说道。


  "为什么不叫你爸爸来,是他不肯来还是你没跟他说?"


  "没说。"


  "为什么不说"


  "……"


  "回答我的问题啊!刚才不是闹得挺欢的吗?"


  "不想说。"


  "为什么不想说?"


  "你该知道的。"


  "我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


  "那你是明知故问。"|


  "哦?成语用得倒还挺顺溜的呀!我听说你前几天老跟李灿在后面捶桌子,踢板凳了,有没有这一回事?"|


  "我又没踢!"我厉声辩白道。


  "没踢怎么有人跟我说你踢了?还奇怪了,有人冤枉你了?"


  "我前几天才跟李灿打架,我怎么会跟他一起踢?!"


  "你为什么跟他打架?"


  "他把我桌子捶了个大洞!"


  我他妈就奇怪了,自己的桌子都快被后面那些捣蛋给报销了我还会去踢人家板凳。


  快放假了,那帮家伙闲得无聊,课下就在后面拿人家的桌子凳子寻开心,较量着看谁的拳头坚硬脚下工夫厉害。那天中午到教室后我发现自己的桌子被捶了个大洞,桌面的木板都给捶散了。登时给我气得七窍生烟,怒发冲冠。问旁人是谁干的,旁边人说是李灿干的。我把高高大大的李灿叫过来,问:"我桌子是不是你捶的?"他还笑嘻嘻地说:"是我跟王冰一起捶的。"本来我们都是一起混的哥们,我不想闹僵的,但是我还是很气愤,,还有一年初三我没混到头呢,桌子都坏了回去如何交代?。这帮家伙是看我个子小好招呼,所以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决定以儆效尤,要不然我的桌子在几天之内肯定会被糟蹋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所以当他刚吐出"是我"两个字时,我就异常麻利地操起桌子上那块给捶下来的木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的后背狠狠地砸了下去。砰的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令众人都惊得瞪圆了眼睛:"乖乖,今天小孙也威力大发了!"


  李灿被我砸得一个劲地龇牙咧嘴,剧痛令他也同样怒火中烧。同样愤怒的他一把扭住我的脑袋使劲地勒我的脖子。我低下下巴的同时双脚使劲往下跺他的脚趾,同时后脑勺也做好准备,看准时机朝后撞他的鼻子或下巴。我要拼力一搏了。见我们纠缠在一起很多人都过来拉架。王冰闻声跑过来一把抓住李灿把他强力拉开,说都是哥们不要这样,李灿就松开了手,我们就这样散开了。王冰知道我们打架他绝对有责任的,他也捶了我的桌子。所以他绝不会让李灿打我。李灿自己也理亏,所以就没再闹了。那一架后没人再敢动我的桌子一根毫毛。


  "你没跟他一起踢,那是跟其他人一起踢了?"


  "无稽之谈。"


  "那我问你,你近来认真搞学习了没?"


  "……"


  我被他问到心坎上去了。


  "说话啊,搞了没?"


  "搞了。"


  "真的吗?我怎么没看见?你用了几分心?十分?还是一分 ?"


  "五分"


  他冷笑了一声,说:"真的有那么多吗?把这个板凳搬到墙角去对着墙角坐着,想清楚到底有几分,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我。"我照他说的做了。刚坐了一会,他过来又让我站起来。他弯腰把方板凳放倒,让我坐在板凳侧面的方框框里。我迟疑了一下,不肯坐上去。他不由分说地抓住我的肩膀使劲往下一按,我的屁股就落了下去,哐当一声卡在了板凳腿之间的方框里。板凳腿坚硬尖利的棱角挫得我屁股生疼。我在心里那个骂啊!恨不得生啖他的肉,活吸他的血。他可真会整人!妈的!我就没见过这么缺德的老师。坐了大概半个小时,我的屁股都快给坐肿了,他才过来问我:


  "想清楚了没?几分?"


  "一分"


  我说,我不想跟他耗了。快放学了,我肚子饿了,我要争取宽大处理,所以决定坦白从宽。


  "为什么只用了一分?"


  "我反正已经这样了,听不懂也就不想听了,也就懒得用心了。"我很干脆地说。


  "既然这样那我让你爸爸来你怎么不让他来?"


  "来了也白来,何况我爸很忙呢!"


  "忙得连到学校的时间也没有?"


  "嗯!"我有点后悔说出这句话了。


  "你以为你爸爸是国家主席?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村官吗?还那么忙?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连珠放炮一样喷出一股足以令我吐血的轻蔑。


  我一下怔在了哪里,我没想到从他的狗嘴里能喷出如此恶毒的言语来。这超出我的想像和心理承受能力。我狠狠地瞪着,眼泪慢慢地无声无息地淌下来。我想象着我的两道眼光像激光一样聚焦在他的脸上,我想用这两道激光死死地罩住他,升温,升温,再升温,直到把这个八字步点燃。我真想烧死他!如果我真有这种超能力的话,我会毫不有犹豫地使用它。他当着一个孩子的面极其恶毒轻蔑地侮辱了他的父亲,这是任何人都不可以容忍的。如果之前我跟他之间的抗争是在维护我的尊严的话,他这句话出口以后,战争就升级了,我的态度不能再局限于一个小小的圈子里。所以最后我恶狠狠地盯着他说:"你等着!"说完我抹了一把泪,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在我面前侮辱讥讽我的父亲,他是第一个。所以我要报复他!我要他为自己缺乏修养的言论负责!我要疯狂地报复他!我要他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曾经我想使用武力去打击他,但是力不从心。单挑我干不过他。请人吧,没人敢随便动一个老师。我又想到是不是可以揍他儿子。但是他才结婚不久,儿子还是女儿还不知道呢!要是是个女儿我还不能动手,欺负个小女孩算什么?我可没他那么卑鄙和缺德,连我们这种小屁孩儿整起来也不亦乐乎!妈的!难道就这样算了吗?我曾经为此彻夜难眠,但是最后我还是想通了,真正能对他造成心理震撼的还是我将来声名赫赫的成就。于是我还是决定浪子回头,我要认真读书了,这是唯一一条有前景的金光大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在为了我那句"你等着!"而孜孜不寐地努力着。重新开始后我几乎变了一个人,过去的伙伴都惊讶于我翻天覆地的变化。上了高中后,我很快就在高考追上了以前那个班里很牛的人物。我跟数委一同考上了大学。他去了x大经济系,我去了遥远的x市。当时我们那个班里只有三个人考上了国家重点大学,除了当时那个经常考第一名的女生外,就是我们了。我听说当时镇长的千金只是上了个中专。假如有一天,她知道我这个当初我们碰面时她连眼皮也不抬一下的破落户考上了重点大学时,会作何感想。


  我知道我还有很多路要走,在社会竞争日益激烈的今天,我没有任何骄傲可言。实际说一点,我应该感谢当初的班主任,要不是他当初那些戳得我心窝生疼的话语,成就不了今天的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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