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兄弟

已是深夜，没有月，满天星光灿烂，看上去很是美丽。

　　尚塘水库的大堤边，有两个人坐在那里喝酒，聊天。他们在等一个人。

　　十年前，尚塘水库大堤，还是那两个人所坐的位置，发生了一件大事。

　　十年前的一个晚上，一样的星光灿烂。

　　大堤上来了四个男人，他们是：城东一把刀段浩、城南双截棍陈斗、王桐村王文龙、中学生赵义。

　　他们今晚在这里结义，段浩为老大，陈斗为老二，王文龙为老三，赵义为老四。赵义自称为小飞鹰，时年十五岁。

　　他们同在一个城市，除了赵义之外，其他三个都是黑老大，都有自已的地盘。

　　他们几个走在一起有点戏剧性质，更重要的是他们有共同的喜好，都是李小龙迷。

　　自此，四人结为兄弟，用段浩的话：风雨同舟。

　　十年后的今晚，他们要在这里解决一件事，兄弟之间的事，

　　还有九天就是春节了，四兄弟也都回来了。他们回来和家人相聚，和兄弟相聚。顺便处理一下兄弟之间的事，他们都不想心事重重的过年，所以要在过年之前解决，轻松过年。

　　已经四更了，他们要等的人还没来。他们两兄弟边喝酒边聊天边等人。这两兄弟是浩和斗，他们在等龙。

　　"斗，你回过家没有？"浩望着斗

　　"前年回过，呵。"斗望着水库。

　　"谁跟你说前年？我是说你这次回来这么多天了，有没有回到过家？"浩递给斗支啤酒。

　　"还没有，行李寄放在江湖朋友家，你呢？"斗很自然的回答，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似练吸呐之法。

　　"没有。"浩语气冷淡，像极他手边的刀锋。

　　"你说龙会来吗？"浩拿起手边的刀，猛力向前挥砍。

　　四兄弟之中，数浩的脾气最暴，做起事来都是毫不犹豫的，对兄弟亦如此。

　　"会的，龙会来的。"斗站了起来，拿着酒瓶向星空干了一下，猛饮。

　　"你有没有告诉四弟今晚的事？这可是我们四兄弟的事。"斗问浩

　　"没有，他做事太婆妈了，该出手的时候总是缩手缩脚的，性格一点也不暴，心也太软了。"浩学李小龙的动作，他每天都会学李小龙练拳的。四兄弟之中就是他最喜欢打架，他平时总是喜欢在身上藏一把刀，曾经砍伤几十人，差点入狱。一把刀出了名，江湖人称城东一把刀。

　　"……"

　　"四弟只是不像你那么喜欢打架。"斗看了看浩，他想起刚遇见鹰的那时候，那是十年前……

　　一个晚上

　　"看，那边又有人打架了，" 光明街头有人打架，十来个人打一个，被打的那个人是斗，斗和他们打架是为了一个女人。斗一个打他们十来人，对方已有五人躺在地上了，有三人新伤，后来对方又来了十几人，斗打不过，但又不肯服，与对方打下去，直到力歇，在伤了对方六七人之后被对方打倒在地，遭对方乱打乱踩一阵。

　　鹰在此时经过，其实鹰是听说这条街有人打架，过来看看，顺便收些保护费。

　　鹰见他们一大帮人打一个，不是好汉，于是叫住他们。

　　他们觉得奇怪，一个学生竟敢叫他们停手，他们说小子，你是不是嫌命长？

　　鹰说再打就要搞出人命了。

　　他们根本不吃这一套，更不将鹰放在眼里：一个戴眼镜的文弱书生。

　　那一次，鹰发火了，手执铁管和他们打了起来。

　　那一次，鹰打趴了十几人，只是左手受了点轻伤。

　　自那晚，斗便认识了鹰。之后，不知为什么，鹰没有再发过火。

　　那一次，斗第一次也是相交十年来唯一一次见到鹰发火。

　　交往了十年，斗也没能完全了解鹰，因为鹰表面上是个文弱书生，但实际上不弱。但十年之中，再也没见过鹰发火了。只有那一次。

　　四更天了，夜空有流星闪过。

　　"今晚过得真愉快。"浩怯意的说。

　　"龙来了。"斗示意浩看路口那边。

　　"哦？终于来了"浩语气有些兴奋。当然了，兄弟好久没聚过了。只是今晚……

　　"三弟，你来了？你什么也没带？"斗望着龙，黑暗之中看不清龙的面孔，更无法得知龙的表情。他有几分开心也有几分担心，因为浩有刀。

　　"当然了，兄弟相聚还需要带什么吗？"龙很自然的回答，他知道来这里的目的，不是喝酒赏夜景，而是有事要解决。

　　"兄弟？你还有脸说兄弟？"浩听龙讲兄弟，马上性起，手中握紧那把刀。刀随时会扫出。

　　"刚到这里，不先来干两杯吗？"龙语气平静。

　　"哼"，浩拿起一瓶啤酒一边独自喝。

　　龙见浩如此，叹了口气，轻轻摇头，毫不犹豫地，拿起啤酒仰头便喝。

　　斗见浩和龙两人如此，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希望鹰快点出现，只有鹰才能阻止他们两个。今晚的事也因鹰而起，他不可能不理的，他一定会知道我们几兄弟会聚在我们曾经结义的地方，因为他是鹰，他一定会来的。

　　要是鹰能再发一次火就好了，也许就不会发生今晚的事了，也许今晚应该是四兄弟一起开开心心喝酒的。斗心里这样想，他望着路口，鹰还没出现。

　　浩和龙面对面站着，两个人显然都喝多了。

　　"你这小子所干的好事，四弟肯原谅你，我可不会原谅你。"浩恨恨地说。

　　龙不作声，黑暗中用手抹了一把脸。

　　"连兄弟也骗，不是人。"

　　龙仍不作声。

　　"你把四弟给害惨了……你今天要把话说清楚，不然……"浩把刀横了横，刀闪着寒光。

　　"三弟，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不打算给我们一个解释吗？"斗想龙一定是有苦衷的。

　　龙轻轻叹了口气，仍不作声。他面向水库，水库水很平静，风轾轻刮过，真舒服。

　　谁也不知道龙的想法。

　　另一边，鹰正驾着野狼匆匆向尚塘水库赶，时速一百二十公里。

　　鹰接到大哥的电话说在林冲街相聚，但到了那里却不见人，以为大哥只是来迟了，于是在那里等了一阵，不见大哥出现，觉得奇怪，于是打大哥的电话，电话关机。

　　鹰感觉有点不对劲，今晚可能有大事了。

　　于是鹰打二哥的电话，二哥也关机了，打三哥的电话，停机。鹰惊住了，完全想不通这预示着什么。于是去三位大哥经常去的地方找，毫无结果，也没人见过他们。这时鹰显然有些慌了，又一连走了好几个地方。他担心几位大哥会出事，要知道他是很敬佩三位大哥的，要是让他知道谁敢害他的几位大哥，他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但又想不出谁能把三位大哥如何。

　　"他们该不会是……"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赶紧调头向一个地方驶去，他不确定大哥他们是否去了那里，但他必须去一趟。已经是四更天了，大哥他们即使去了那里，或许现在已经走了，但他还是要去一趟，去证实一件事。

　　他顾不了那么多了，驱车直赶，野狼似一头发疯的狼，向尚塘水库赶去。

　　大哥，你要等我啊！

　　*********

　　五更天了

　　浩和龙就这样一直面对面站着看着对方，但都看不清对方此时的表情。

　　斗独自坐在一边，开始疯狂地喝酒。

　　龙仍然一句话也没说。

　　而鹰，还在赶来的途中，距离太远了，恐怕要来不及了。

　　又过了一刻钟

　　浩见龙始终不肯出声，渐渐失去了耐性。

　　"你不打算解释吗？那就别怪我。"浩猛然性起。

　　龙抬头仰望夜空，星星渐渐退出了夜幕。夜风轻轻刮过，刮过汉子的心头，抚慰心头的伤痛。今夜过得真愉快。

　　斗醉倒在一边，两眼模糊。

　　浩刀起刀落，龙的身体失衡，直直地向后倒下。

　　龙没有避开，一点反应也没有。

　　浩完全呆住了，龙没有闪开。

　　龙，你为什么不躲开？

　　"三弟，你为什么不闪开？"浩两眼模糊，声音抽泣，跪在龙的面前。

　　"为什么不躲开？"

　　"……"

　　"三弟，三弟，"浩抱起龙。

　　"三弟，你为什么不躲开？你为什么不说句话？"

　　"……"龙右手紧紧抓住浩的肩膀。

　　"三弟，是大哥做得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们。三弟，你挺住，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你要挺住啊。"

　　龙抽蓄了一下，身体无力地垂下，抓着浩的手也松了。

　　"三弟……呜……"

　　……

　　"啊"浩向天空长喊。声音震荡着尚塘水库水，传出好远好远。

　　那把刀穿过了他的胸膛。浩自杀了，死在自己的刀下。

　　斗步伐拖泥，表情呆滞，向着两个兄弟躺下的地方跪着。

　　鹰听见了，从水库方向传来的声音。

　　"是大哥的声音，大哥，你千万要等着，一定要等到我来。"鹰的心收紧了一下，猛地加油，一声长哨，直冲尚塘水库。

　　此时，天快亮了，星星全都不见了。

　　经过了一个黑夜，风变得冷冷的。

　　鹰，你来迟了。

　　斗站了起来，走向水堤边。他挺直了身子，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手中握着那把粘着兄弟的血的刀。他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鹰，你现在哪里？你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鹰，你什么时候才会再发一次火呢？什么时候才能成为真正的鹰？

　　鹰，你知道吗？林冲街那个妞说你不够狠心，她说要是你肯变得狠心一点她就跟你。所以说啊，人还是要狠心一点好。

　　鹰，现在大哥和三弟先走了，我也跟着去，陪伴着他们，免得他们在半路又打架。这下就给你麻烦了。

　　鹰，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你都要挺住，我和两位哥哥都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鹰，我和三位哥哥都会想你的，我们走了，别太伤心了。

　　鹰，有空就去看望一下我们的母亲。

　　鹰，保重。

　　远远传来野狼疯狂的叫声，很快便到了路口。

　　鹰总算赶到了，可惜，来迟了。

　　鹰扑跪在三位哥哥面前，看着二哥的遗书，不停泪下。

　　"啊--"鹰仰天长啸

　　良久，鹰冷静了下来，面目冷淡。

　　他开始搬三位哥哥的遗体。来到三哥的旁边，发现三哥左手抓着一团纸。鹰取来看，只见上面写着：

　　大哥，二哥，是三弟不好，三弟不应该骗四弟，害得四弟陷入重重的危机。可三弟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当时你们都远在他乡，通知你们来根本来不及。

　　大哥，二哥，你们也知道，四弟他这个人毫无心机，该出手的时候总是缩手缩脚的，思考问题也不够深入，又不喜欢和我们商量，喜欢独行。而且，四弟的心地实在太善良了，这是出来混的一大忌。

　　大哥，二哥，三弟受两位大哥之托，暗中跟随四弟，保护四弟，如今有负于两位大哥，三弟甘愿受罚。

　　大哥，二哥，我骗四弟的钱一分也没有用，我以四弟的名义全捐给了老人院。

　　其实，那是笔钱，是山狗从双虎那里偷来的，那笔钱是双虎谋害一个台商得到的，山狗将这笔钱送给了四弟，之后又放出风声说那笔钱是四弟偷的，无非是想借双虎之手杀害四弟，引大哥你现身，以报三年前你砍伤他的那一刀之仇。而这些四弟却毫不知情。

　　大哥，二哥，你们不要怪四弟，他需要那笔钱，他也是想帮二哥，凑钱给二哥的母亲治病。如今，山狗和双虎都来到了这个城市，接待他们的是北山，现在住在北山的狗窝，整天喝酒寻欢作乐。近日会有所活动，大哥，二哥，你们要小心啊。

　　听二哥说，四弟发起火来会变得很厉害，可惜我没福气看了。

　　大哥，二哥，你们保重，四弟就交回二位大哥照看了。

　　三弟去了。保重

　　鹰心头又重重的痛了一下。

　　"三哥，"鹰痛哭。

　　鹰终于明白，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变得犀利，像鹰的眼神。

　　"山狗，双虎，北山，"鹰念着三个人的名字，

　　"哼，垃圾。"鹰冷笑。

　　野狼又再次出发了，目标是北山的狗窝。

　　野狼的背上，停着一只鹰。

　　天亮了，大堤上的人都不见了，只剩下半打没开启的酒。

　　朝阳很美，看样子今天的天气会很好。

　　第一个晚上，山狗和北山惨死在北山的狗窝，头被割走，陪葬45人。凶手是谁？现场留下个鹰字。

　　双虎闻风而逃。警方震惊。

　　第二个晚上，星光舞厅发生特大血案，死亡人数25人，伤32人。双虎再次逃脱。现场也留下个鹰字。

　　有目击者说凶手是一个二十五来岁的青年男子，戴眼镜，胸部纹着个鹰，来势凶猛，阻拦他的人都遭受他攻击。

　　警方两度震惊，凶手是一个人，谁信？

　　第三天中午，双虎惨死在桐树村，头也被割走。陪葬29人，伤14人，其中伤者中有两个是当地村民，现场同样留下个鹰字。

　　警方开始慌乱，三宗血案，凶手同是一个人，凶手究竟是谁？胸部纹着飞鹰的男子是谁？为什么要大肆杀人？下一个目标又是谁？

　　鹰驾着野狼来到三位大哥的坟前，摆上三个人头。

　　"三位大哥，今日，四弟提山狗，双虎，北山的人头来祭拜三位大哥。"鹰跪拜三位大哥。

　　"三位大哥，四弟跟你们说件事，不过你们不能生气哦，真的不可以生气哦？不然我就不说了。

　　答应了？其实是这样的，四弟杀死了很多人，现在是个重罪的人，以后不能再来看望三位大哥了。过了春节我就去自首。"

　　时下距离春节还有四天。

　　一个月后，法庭宣布鹰故意杀人罪成立，判为死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