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5月22日星期二

《海棠村的女人》


时光的流逝并不能替代记忆的消逝,走过了就会有脚印。无论我走到那里,无论走过多少年,肌体的血液里已浸满了乡间的流水、乡间的愁思,那份痛总是难以抚平,我深深地爱着他们,我的故乡,我的亲人。


  ----题记


  1


  弓着腰的秀子娘撩起围腰裙揩了揩手,掀开木板锅盖,盛了碗热腾腾的稀粥,端到床边叫秀子起来,秀子嗯了一声,身子却没有动。秀子娘说,再过几天娃就好断奶了,起来吧,吃点热粥发一身汗就好了。


  秀子娘见秀子还是没有动静,脸上的表情有点僵,急忙放下碗筷,用右手往秀子额头上摸了摸,吓得手往后一缩,啊?这么烫?秀子娘嘴唇一抖一抖的,说叫你不要死做,你偏不听,病倒了哪有钱看病呢?娃还要喝奶啊!


  秀子猛咳了几声,忽然哇地一声狂吐起来,床边上、凳子上到处都脏兮兮的,满屋子一股馊味。秀子娘手忙脚乱起来,秀子娘瘦削的脸像被霜打过,泪水盈盈地在眼框里打转转……她一边用热水给秀子擦洗着,一边说:都是我不中用,我是个废人啊!他爹啊你咋还不回来呢?说完,急忙找了块湿毛巾往秀子额头上一搭:锁子,快,去叫你姐夫!


  锁子的姐夫叫徐小强,身材矮胖得像个石磴子,村上人都管他叫二等残废,当然直接叫二等残废是不大好的,相当的不敬相当的不礼貌了,有人就很含蓄地叫他二吨。二吨个子虽小,却不能小看他,想当年小学五年级时,他还是南阳小学赫赫有名的红卫兵小将呢!他还有两只会动的招风耳朵,只要他一发急,左边那只耳朵便会一抽一抽地动起来,像个很准的报警器。二吨还是个十足的酒鬼,成天醉醺醺的,喝醉了就无法无天啥也不管了。


  秀子的爹娘为了秀子的婚事没少吵过嘴。秀子娘哪里舍得将宝贝丫头嫁给个丑八怪!可家里孩子多劳力又少,年年超支,口粮总是不够吃,咋办?二吨的爹是生产队里的会计、村里的大红人,队长也怕他三分呢,眼看二吨超过了找对象的年龄,他心急如焚,暗中叫二吨盯上秀子,利用手中的权力经常周济秀子一家,想秀子成为儿媳妇。不知内情的老两口感激不尽。去年年底,二吨借说叫秀子去他家领化肥票,将秀子诱骗到他家过了一夜,第二天回家秀子两眼哭得桃子一样。秀子娘气得生了场大病,恨不得豁出去和他们父子拚了这条老命!天高皇帝远啊!老实巴交的秀子爹私下对老婆说,事闹大了俺秀子今后还咋嫁人?不如将错就错算了,就稀里糊涂地将秀子嫁了过去。秀子长得还是不错的,清秀的瓜子脸上一双杏眼忽闪忽闪的,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特好看,就是皮肤黑了些,高挑的身材略显粗壮了点,但是特别能干活,在乡下,姑娘只要结实能干活就是好样的,秀子又是个特别孝顺的女儿,既然爹已答应下来,纵有满肚子委屈,又能咋样?


  听锁子说秀子病得不轻,二吨摇摇摆摆地来到秀子床前,愣头愣脑地问:咋啦你咋啦?啊?!接着眼珠子朝秀子娘一勒:你怎么不给她吃药?又梗着脖子说,真怪了,一到了娘家她就会生病,从今以后不准回家!秀子娘看着二吨蛮横的样子,心里暗暗地想,女儿真是命苦啊,倒了八辈子霉了。婆家娘家的活她都得干,还整天吃气!好好的一个闺女,硬是给折腾垮了!秀子娘声音颤颤地对二吨说,哪来的的钱买药啊?你又喝酒了?!回去问问你爹有没有?没有的话就到杏岭村上去请钱医生来。


  二吨左耳朵一煽一煽地抽动了几下说,俺回家找找看。


  秀子,你等着,钱医生马上来了。秀子娘撩起围腰裙的边角在绉巴巴的脸上揩去眼泪,又去换了条湿毛巾。


  秀子薄薄的唇片蠕动了一下:娘,娃要喂奶了吧?秀子娘一声长叹,说我已经喂了他米汤了。秀子觉得身子很沉很沉,上次吃了点药打了一针也就好了,不过秀子想,每次生病她都能挺过去的,可自己的病自己清楚,下身的红总是滴滴嗒嗒地不干净,这难以启齿的女人病,咋对娘说?更没脸对医生说!


  秀子在家是排行老大,下面还拖了四个弟妹。爹为了糊口,常年在外面做木匠,农忙时回家帮一下忙,秀子娘生孩子时都没人照料,月子里没息好,常年的操劳得了腰痛病,时好时坏。为了减轻爹娘的负担,秀子小学没毕业就回家种田了。那时的秀子心气旺得很,倔犟的秀子就不信人会穷一辈子么?秀子想只要天天上工,就能多挣工分,年底就会多分红,家里的超支款就会早点还掉,年轻人浑身是劲怕啥哩?在生产队里她是出了名的"假小子"、"一把手",不管是拔秧栽秧,还是割稻,样样拿得起,就连男人们挖沟、挑稻把子、罱河泥的重活她也不在话下!


  秀子长长的睫毛无力地遮掩着惨淡的光线,万般愁情滚滚而来,这身子咋就这么不争气呢?小时候跟在娘身后秀子就听人算过,说她的八字不大好,命中有克星,要不咋会遇上二吨这个泼皮呢?这就是命!俺就真的斗不过命了么?秀子一想到二吨就毛骨悚然……


  2


  月子里,秀子虽说没什么营养下肚,奶水却很多,鼓鼓的直往外淌。


  秀子的奶子涨得很疼,她左手端着一只大瓷碗,右手托住雪白的奶子往外挤,不一会,挤了满满一碗,还冒着热气呢,跟豆浆一样白。


  秀子左手抱起娃喝奶,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块干毛巾捂住右边的奶头,不让奶朝外冒。秀子轻轻拍着娃,想哄娃早点睡觉,她太累了,秀子白天在秧田里拨了一天的草,腰酸酸地直往下坠,像散了架一样地难受,秀子本想收工后回娘那儿帮娘的自留地里的棉花给施施肥,可队里的活一直干到晚上七点多才收工,天太黑来不及了。秀子叹了口气,恨不得多生出几只手,早点帮娘把活干完。


  秀子也顾不上梳头,枯黃的乱发像一堆草鸡毛,杏眼里布满了惆怅。秀子低头见娃吃奶吃得很香,嘴角慢慢往后退让露出了浅浅的小酒窝,看,俺娃这双扑棱扑棱的大眼睛多神气,秀子心里有点乐了。秀子给娃取了个相当有意思相当有远见的名字:天亮。秀子用尖尖的食指点点娃的小鼻头:亮亮,你要多吃点啊,长大了要为娘争口气,娘一定让你读书上大学,要是上不了大学,最起码也要弄个会计当当!总不能老让人家骑在俺头上!喔喔,天亮,俺快天亮啰--


  秀子,给我倒碗水!二吨躺在床上,大着舌头喊着,难闻的酒味扑头扑脑。


  秀子听到喊叫声,激棱了一下,急急地倒了杯热水走过去。


  二吨拗起身端起碗一饮而尽,秀子刚转身欲走,二吨又吼了,秀子!


  做啥呢?


  二吨猪肝色的脸涨得通红,咋这么啰嗦,不晓得啊?装什么装!


  秀子心里一阵恐惧,看他的蛮劲,知道这畜生造反派的脾气又上来了,今天逃不掉了!想起二吨第一次对她的强占,秀子禁不住又打了个寒噤,秀子压根没想到自己会和这个怪物天天睡在一个床上!见二吨那个怪样秀子就浑身鸡皮疙瘩想吐,可当作他的面还要装出一脸的乖,一脸的笑!有一次二吨压住秀子正在兴头上,秀子那天带着红,便想将他推下,二吨二话没说,一个巴掌打得秀子鼻子出血,黑不溜秋的夜晚秀子也看不见,后来觉得嘴里咸咸的,用手一抹,以为是鼻涕,随手在床头摸了块手绢擦了擦,第二天才发现手绢上像绣了朵鲜艳的玟瑰花!想到这,秀子的身子本能地一紧,颤颤地说:娃还没有睡呢,要喂奶啊!


  老子的话你敢不听?反了你了!


  二吨杀猪般的喊叫,吓得娃"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秀子边抖着娃边用手抹泪,心想我这样的人还不如死了哩!活着也是活受罪,就是死了总比现在强啊!其实秀子想死的念头有过几回了!刚结婚那会二吨整天緾住秀子不放,秀子总想找借口回娘家看看,二吨总是不肯,说,你嫁到我家就是我的人了,老回娘家干啥?啊?有一次二吨屁颠屁颠地从外面带回来一篮子鱼,叫秀子烧两条红烧鱼给他做下酒菜,秀子见这么多鱼,心想二吨也不会有数,就偷偷藏了两条准备有空带给娘煨汤喝。那天午后秀子拎起鱼悄悄从后门溜到村口,二吨却象个幽灵突然出现在秀子面前,二吨一把抢过秀子手中的东西翻开一看,啪啪就是两记巴掌,说,你这吃里扒外的婊子,老子替你家还的债还少吗?啊?娘的,我叫你偷!说完上去又是啪地一个巴掌。秀子任由嘴边的血往外淌,胸脯一挺,目光嗖嗖的像把锐利的剪刀,透着凛冽的寒气,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俺娘把我养这么大就不可以回家看看么?你这个骗子,俺才不稀罕呢,你个没良心的王八糕子!秀子撂下话捂住脸跌跌撞撞跑回了娘家。这还了得?他妈的,想翻身闹解放了?二吨的两只招风耳朵像两把莆扇不停地煽动起来。第二天,二吨找了一帮人将秀子挷回家又是一顿毒打,遍体鳞伤的秀子后来才知道那次自己被打得小产了,傻乎乎的秀子压根还不晓得自己有了身孕呢!事后村里有人偷偷捎信给秀子,说她娘急得昏死过去半天,吐了好多血啊!秀子泪如泉涌,抹干了还淌,她知道这眼泪是抹不干的,所以干脆不抹了,索性伤心地大哭起来,哭得床也嘎吱嘎吱地响,哭得家里那只瘦弱的小花狗嗖地一下蹿出了门坎,却又回过头很有人情味似的默默地看着它的小主人。二吨爹得知秀子小产后相当的不满相当的不高兴了,他老人家可想着早点儿抱孙子呢,拧着二吨的招风耳朵逼他跪在堂前半天,还狠狠地训了他一通,打那后秀子回娘家二吨也不敢拿秀子咋样了……秀子一想起爹娘还有四个弟妹,秀子不忍啊,她知道这个家全靠她一人支撑着,更何况自己又有了孩子!受苦受屈只是暂时的,孩子大了,就会好的!慢慢熬吧。


  秀子小心地将娃放在床上,轻轻地拍了拍,不一会娃便睡着了。秀子倒了盆热水蹲着给二吨洗脚,二吨粗短的手臂挥了挥说,给老子捏捏脚!


  啊哟--你轻点啊你!想掐死我啊?个婊子!只见二吨粗短的腿往后一缩,朝秀子的头猛地踹了过去,秀子啊地惊叫一声,仰跌在地,脚盆跟着被掀翻,洗脚水泼了秀子一脸,秀子爬起来找了块碎布把脸揩干,拎起脚盆到灶边重新倒了盆热水……


  二吨呼噜呼噜地打着鼾,好像睡着了。秀子松了口气,脱好衣裳轻轻躺到里床,不料二吨却猛地一把抱住秀子,翻身将秀子揿住……二吨大口大口地喘着,咬住松软的奶头使劲吸,秀子咬紧牙关忍着痛,不敢出气,不好,秀子感觉奶汁来了,想推开二吨却又不敢……


  3


  二吨领着赤脚医生来了。钱医生熟练地从小药箱里拿出听筒,给秀子诊断起来。这钱医生可是两个村子的大忙人,南阳镇西半部就海棠村和杏岭村两个村子,两个村的男女老少一年到头伤风咳嗽全靠钱医生的小药箱了。这海棠村和杏岭村还隔了条小河,平时来往也要摆渡,西南两面是两座不大的山头,离县城有二十几里路,乡下人要想上趟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想坐回拖拉机也要等逢年过节才能偶尔搭上一次。


  秀子娘,这些是给秀子吃的药,还要打三针,三支药水放在这里。明天我没空来,我还要挑稻把子呢,只要按时吃药打针,秀子会很快好起来的。钱医生边收小药箱边对秀子娘说。


  钱医生,还是请你给秀子扎吧,俺给秀子扎针手咋老是抖哩?秀子娘给自己扎针从来不怕,可给自己的娃扎针每次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丫头是她的命啊。


  怕啥哩,你不是很熟练了吗?秀子娘的话钱医生早听得耳朵生老蚕了。


  大伙都知道,秀子娘做姑娘时腰板毕挺毕挺,挑河罱泥样样做,自患上腰痛病后就大不如从前了,腰弯得越来起凶,慢慢地背脊上拱起了罗锅子,远看跟骆驼一样。那段时间秀子娘得天天打针,钱医生家里也忙,又隔了条河,秀子娘就学会了自已打针。秀子娘算是久病成医了,家里养的牛啊猪的生病了都是她给打针,熟练成度真不亚于一般的赤脚医生哩。可每次给秀子打针时,秀子娘的手总是抖抖的,生怕不小心扎得丫头屁股痛哩。


  秀子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好像她不想醒来似的。


  秀子娘见秀子这次好像病得不轻,急急地将二吨拉到门外,轻声说:秀子要不要送到城里去看一下?


  二吨的左耳朵又一煽一煽地抽动起来,他斜着脑袋剜了秀子娘一眼,毒声毒气地说,哪有车上城?现在是大忙季节,谁肯帮忙?就是叫我爹出面也没用!二吨左手插在裤袋里,右手粗短的小拇指头抠着耳朵:钱医生不是配了药水了吗?先打吧,看看不行再说好了!二吨撂下话,歪歪扭扭地走了。


  秀子娘真想痛痛快快地骂二吨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浑浊的泪蚯蚓般地往下游动,二吨矮小的背影渐渐模糊。


  4


  夕阳收起最后一线血红,天已暗了下来,月儿也悄悄地爬上了树梢。


  大嫂子,秀子好点了没?王队长人还未进屋,大嗓门已震得土屋上的碎泥片哔哔剥剥往下掉,后面跟着一摇一摆的二吨。


  头上烫得吓人哩,总是昏睡,不吃也不喝,咋办啊?秀子娘见队长来了眼睛一亮,像见了救星,泪珠儿扑簌簌地往下落。


  杏岭村的阿成老弟答应明天开拖拉机把秀子送到县城看看,大嫂子你不要急啊。王队长搔搔后脑勺安慰秀子娘。


  秀子可是我的命根子啊,队长你一定要帮俺救救她啊,俺给你叩头了。秀子娘撩起围腰裙,扑嗵一声朝王队长跪下了。


  啊呀大嫂子,俺可担待不起啊,起来快起来,俺老王也是一队之长不能不管的。秀子是个能干的姑娘,男劳力也比不上她啊。


  秀子娘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膛灰,弓着腰擤把鼻涕抹把泪。


  明天六点半阿成老弟会准时到你家门口来接秀子的。王队长撂下话向门外走,二吨也屁颠屁颠地紧跟了过去。


  秀子娘送走了王队长,踩着碎步来到秀子身边,将秀子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窝,掖了掖被子,心里舒坦多了,脸上也掠过一丝笑容。


  突然,屋子里一片漆黑。秀子娘慌乱起来:哎呀咋又停电了哩?!秀子娘摸黑从灶屋找来一根火柴,只听咝的一声,昏黃的光亮病态般地一闪一闪。


  秀子娘端起遍身油腻的灯盏来到桌子旁,秀子娘想,给秀子打完这最后一针,挺过这一夜,明天秀子就可以进城看病了。秀子娘仿佛看见秀子已躺在县城的医院里,医生们个个身穿白色大掛,戴着白色口罩,在白色灯光下穿梭在白色走廊上……


  秀子娘仿佛又见面色红润的秀子弯着腰在田里栽秧,甜甜的小酒窝迷死人哩,那根又粗又黑的铁梅式独辫子只要往后一甩,村上人都知道这丫头准是害羞了,那是几个不安分的光棍想吃天鹅肉呢。


  秀子娘用袖管揉揉布满血丝的双眼,粗糙的大手抖抖地从白色瓷缸里取出针管,咦,药水瓶呢?秀子娘左手端着煤油灯,右手往台上摸去,咋不见了哩?秀子娘弓着九十度的腰睁大眼睛低头在桌子上扫来扫去,呵,终于找到了。秀子娘舒了口气,颤颤地拿起镊子将药水瓶轻轻敲了敲,只听一声脆脆的碎响,秀子娘松开紧锁的眉头,然后将针管平躺着伸进了药水瓶……


  5


  村上那棵柳树,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清明节脚下。


  恬静广袤的的田野上,青草破土而出泛起一片一片的绿色。只见一位白发苍苍、衣衫褴褛的驼背老太拄着根拐杖,一步一摇地由村口向西边的田埂上走去,后面紧跟着一只瘦得皮包骨头的老黑狗,不停地摆抖着尾巴。


  驼背老太挎了个破旧的小篮子,板滞的目光直直地朝前看去,干瘪的嘴唇不时地翕动着,喃喃自语道:到了到了,快到了。


  秀子的土坟旁边稀疏的花草一小簇一小簇的围着,尖尖的坟顶上有几撮毛草随风儿晃晃地摇摆着,驼背老太丢下拐扙,颤颤地将篮子里的东西朝地上倒,轻轻唤着秀子的名字:秀子秀子--你醒醒啊,娘陪你去上城看病了,你咋还不醒啊?秀子秀子--


  老太弓着九十度的腰划了根火柴朝那堆钱纸上一丢,火苗像舌头一样乱舔着,浓烟裹着纸灰在土坟的上方飞飞扬扬……


  烟呛得老太猛咳起来,老太用袖口揩了揩泪眼,低声吃吃地说:秀子,娘没害你啊,娘想起来了,娘是来救你的,是二吨这畜生想害你!娘咋会害自己的娃呢?


  老太掸掸身上的烟灰,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去掉了沉重的包袱,拿起拐杖三步一歇地往海棠村村口走去。此时只听老黑狗在后面发出了一声惨烈而又悲壮的一声长鸣,似乎要将天空撕裂开来。


  上坟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在弯曲的田埂上,秀子娘逢人就说,俺秀子会醒来的,她在睡觉呢,你、你们不信?那一针是俺给秀子打的,俺打的不是矮壮素,矮、矮壮素是给棉花治虫的,俺咋会给秀子打呢?嘿嘿,俺打的是、是钱医生给的药水啊,真的。秀子娘磨了磨干瘪的嘴唇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得好看极了,那苍白的短发让风轻轻一吹,似一朵盛开的白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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