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特8路公车》

　　小杨是一家软件设计公司的小职员，与众多北漂一族一样，每天起早摸黑的为公司卖命，赚的钱连京城房子的首付都交不起。他与朋友一起在西南三环附近合租了一套两居室，虽然离位于中关村的公司很远，但就图个房租便宜，好在有一条公车线路正好能直接从家到公司，虽然单程需要一个多小时，但是中途不用换车，于他已经是很满足了。他还没有女朋友，这年头北京的女孩都眼高于顶，像他这种漂在北京打工的，无房无车无稳定工作，女孩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于是小杨为自己设定了第一个五年计划，先努力工作攒钱，好歹得有所房子，有一定的资本后再说找对象的事。也正因为如此，他拼命的工作，拿加班费拿提成，每天都要近9点才从公司出来，然后坐特8路的末班车回家。

　　特8路从北五环发车，一路南下经过中关村，再走西三环直到西南三环某小区附近，因为是双层巴士，座位比较多，每天上下班乘坐的人很多。小杨租的房子刚好在特8路的起始站附近，每天上班全车的座位可供自己选择；下班时因为是末班车，坐的人少，也有大量的空位。小杨一直在心里感激着特8路公车，要是没有了这条线路，自己上下班一定不会这么轻松。

　　这天是周五，小杨照例是晚上9点才从公司出来，连续一周高强度的工作令他浑身疲惫不堪，唯一的想法便是赶紧回家躺到床上睡个浑天暗地。好不容易特8路摇摇摆摆的过来了，一层没几个人，靠左边的双人座上有一对小情侣，两人正旁若无人的耳鬓私磨，小杨平素是喜欢坐一层的，二层太晃，但他极讨厌看见这种令他嫉妒又怨恨的场面，索性直接上了二楼。楼上的乘客还不少，两边的双人座居然大部分都坐了一个人，他不愿意与人同坐，看见第一排的两个位置是空的，便直接坐到了最前排，这样也好，反正他是到终点站，看不到后面来来往往的乘客反而清净。

　　车开了，坐在摇摇晃晃的特8路的二层如同在摇篮里一般，没多久小杨便睡着了，他的身体渐渐往下滑，双腿翘在车前玻璃的护栏上，全身瘫在座椅和护栏之间，高高的椅背挡住了他不雅的睡姿，如果不走到最前排，很难相信还有个人缩在这里。坐了这么久的特8路，怎么没有发现这么一个绝佳的睡觉宝座呢？这是小杨在沉入梦乡之前脑子里唯一的想法。他不是没有在公车上睡着过，到终点站时售票员通常都会叫醒他，因此他一点也不担心坐过站，只是他没有想到他这一睡，差点送掉了小命。

　　小杨醒来时周围一片安静，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11点多了。他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脖子和胳膊，意识慢慢回笼，赶紧跑下楼，才发现车已经停在了公车总站，车上一个人都没有，门窗关的死死的，多半是自己睡觉的地方太过隐蔽，被乘务员忽略了。他打开一层的一扇窗户，不行，叠加的玻璃让本来就不大的窗户更小，出不去，唯一可行的只有敲碎玻璃。小杨是一个好孩子，破坏公物的事情想都没有想过，再说天天坐特8路也有了感情，如同是自己家的东西一样，他哪舍得把它弄坏呀。

　　算了，干脆就在车上过一晚上吧，明天还可以直接到公司。还好当时是盛夏时节，虽然晚上气温略低，却不至于有感冒着凉的忧虑。

　　小杨回到二层的睡觉宝座，继续做他的美梦。

　　------------------------------

　　再次醒来时车正摇摇晃晃的往前行驶，车外一片黢黑，这么快就到早上了吗？小杨拿出手机一看，12点38分，奇怪？！难道是哪个师傅半夜要用车？这样正好，可以让师傅打开车门让他下车了。

　　小杨兴高采烈的想着下了楼，一面走一面嚷嚷："师傅，不好意思，我睡着了，忘了下车，您让我……"他的声音陡然停止了，因为他分明的看到，驾驶座上空无一人，方向盘和变速器如同自己有生命一般随着道路的转弯和起伏变化着，在从车窗玻璃射进来的路灯微弱的光线映照下泛着惨淡诡谲的光芒。

　　那一瞬间小杨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听见隆隆的引擎声，然后天地一阵旋转，一股寒气从脚心涌上了头顶。他不由自主的向后退，渐渐退到了楼梯边，他想起了曾经听说过，有人在午夜看见特8路公车在空旷的大马路上一驰而过，车上空无一人，连司机和售票员都没有。他当时的反应是不置可否的一笑而过，完全不当回事，莫说他是无神论者，从不信乱力鬼神，他自己天天乘坐特8路公车，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纯粹是无稽之谈！可是现在……

　　小杨敲敲自己的头，有痛感，又晃晃脑袋，确信自己是清醒的，他再次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到驾驶座附近，心中祈祷着刚刚是自己看花了眼。可惜事实是残酷的，驾驶座上仍是空空荡荡的，车却自动向前行驶着，整个车上上下下只有自己一个人，小杨终于确信自己确实是上了一辆幽灵公车！

　　他一个转身赶紧跑回楼上，似乎离驾驶座越远越安全。小杨的冷汗下来了，他站在过道上，双手颤抖的扶着两边的座椅，脑子里不停的问着自己："怎么办？怎么办？"只是在这空无一人却不停向前奔驰的公车上，空间无比压抑，世界小的只剩下了自己，哪里还有办法可想？

　　正惊疑不定外加恐惧无助时，公车却是慢慢停了下来，然后在一片静寂中他听到了开门声，小杨在短暂的呆愣之后立刻回过神来，赶紧跑下楼，刚下了几级台阶，只听得"咣当"一声车门又已经关上了，然后公车慢慢启动，继续向前驶去。

　　为什么会停呢？刚刚那十几秒极像是有乘客上下车，难道……小杨惶惶的放轻步子，慢慢走下楼，才下了一半楼梯，他已愕然的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公车此刻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左手挽着一个仿古的黑色雕漆食盒，右手扶着身边的椅背，从后面只能看到她一头披肩的飘逸长发。她似乎不知道这是一辆幽灵车，从容的在一层右边毗邻过道的一侧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了。

　　她--是人是鬼？一时间小杨竟有些进退两难，若是人的话，他应该庆幸自己有了一个战友，两个人一起想办法逃出这辆幽灵车总比一个人担惊受怕强；若是鬼的话……想到这儿小杨又是一身冷汗，他安慰自己，人不犯鬼，鬼不犯人！

　　于是他继续往下走了几级阶梯，弯下身子想从侧面看一看那个少女是否有脚，别人不是说鬼都没有脚，是飘着的吗？

　　还没看个真切，车子一阵摇晃，本来姿势就很别扭的小杨一下从四五级的楼梯上摔了下来，头撞到了一层的座椅上，直撞的他眼冒金星，身子也卡在了楼梯和座椅之间，腰和膝盖都被撞的生疼。

　　好不容易爬起来，再往女孩落座的地方望去，即刻对上了一双沉静淡漠却又有一丝惊讶的眸子里。女孩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皮肤白皙，眉清目秀，五官雅致却略显冷清，薄唇微抿，内敛又矜持。不像时下的大部分年轻女孩珠玉满身，这个女孩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之物，只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只秀气的女士手表。她仍是坐在座位上，只回头看着小杨，没有一丝一毫上前帮忙扶他的意思。却是因为她回头，身子微侧，小杨清楚的看到女孩圆润的玉足上穿着一双白色的普通凉鞋。

　　小杨的心稍稍安定，他站起身，尴尬的笑笑，故作自然的在女孩斜后方坐下。

　　车子仍在向前飞奔，没有再停下来。女孩早已转过头，安静的坐在前座上，一声不吭，就像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乘坐公车的普通乘客。虽然她不言不语，不动如钟，小杨却是分明的感觉到了她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气息，他内心里80％的肯定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却仍很疑惑，她跟自己不同，她上公车时应该是看见没有司机和售票员了，为什么还那样镇定自若的上了公车呢？小杨有心想和女孩交谈一下，问问她是否知道这辆公车的底细，可是思及女孩冷冰冰的表情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还有她神秘的身份，他终是没有开口，确切的说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好在知道自己还有个同盟，他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了，终于也开始注意车外的风景了。

　　于是另一个问题渐渐开始浮现：这辆车究竟要开到哪里去？这辆特8路公车仍然是在大马路上行驶，时而上立交桥，时而过红绿灯，与普通公交车无异，但是马路上一片空旷，路灯昏暗，连一辆晚间的出租车也看不到，这在北京来说是不正常的。另外道路两边的风景他既熟悉又陌生，特8路公车行驶的线路他天天走，对道路两边的景致应该是非常熟悉了，他也确实看见了一些眼熟的高楼大厦，可是这些大厦周边的景色却非常陌生，甚至他还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这条线路上的一些景物。换句话说，好像城市里的建筑重新进行了排列组合，仍然是北京，仍然是三环，展现在眼前的却是熟悉又陌生的另一个城市和它的道路。

　　因为车外的景物怪异，而小杨的方向感又极差，他只知道车子仍在城市里开，对于前方的目的地没有一丝头绪，可是渐渐的他能看到一两辆出租车了，道路两边的路灯也渐渐明亮了起来。又开了十来分钟，过了几个红绿灯之后，周围的车子开始多起来了，有出租车也有私家小车，还有单位才会有的中巴车，也有公交车。公交车的车型跟北京现在通用的差不多，车前和车身挂的线路却很怪异，是阿拉伯数字，却是反写的数字，看上去异常别扭。公车上无一例外的都有乘客，有的车上乘客多一些，过道上都挤满了人，有的车上乘客较少。然后小杨发现路边的人行道上也开始出现了往来的人群。

　　特8路公车继续行驶了十来分钟后，小杨已经来到了一个豪华大都市的市中心，虽然是夜晚，这里却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霓虹闪烁，热闹喧哗，亮如白昼。这个城市仍然是他熟悉却又陌生的，他看见了中关村的太平洋大厦，它的旁边是王府井的东方新天地，再旁边是金融街的某银行总部大厦，只是这些大厦都不是小杨熟悉的名字，这个城市使用的也是汉字，却都是反写的汉字，看着路牌上密密麻麻熟悉又陌生的文字符号，小杨如同在看一页墨迹印透纸背却被翻过去的纸，心中有一种冲动想把这页纸给翻回来。这个城市的季节也是夏天，居民穿着现代时髦，跟北京市的居民一样。甚至在市中心有明显的环线，某些路段也会堵车。似乎也有类似长安街的地方，交警的管制严格且井井有条，这里是否也有天安门广场呢？是否有故宫、天坛呢？小杨不禁猜测，只是他能看到的只有行车线路两边的景色，很多猜想都无法证实。小杨在惊讶的同时无比震撼，这里究竟是哪里？他怎么会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不久，特8路公车开到了一个小区附近，慢慢的停在了路边。车门"咣当"一声开了，小杨惊异不定，不敢乱动。却见那位白衣少女挽上食盒，款款的步下了公车，走过小杨身边时别有用意的看了他一眼。

　　小杨见状不敢继续留在诡异的公车里，另一方面他对这个城市确实也有一些好奇，于是也跟着白衣少女下了车。

　　他悄悄跟在白衣少女身后，装作与她同路的样子，一面走一面暗暗打量这片住宅小区。小区很现代化，几座塔楼散布在小区里，塔楼之间是绿树、喷泉、草地、健身器材、水池、凉亭，有居民在楼下散步，遛狗，有孩子在花园里嬉戏玩耍，他们对于黑暗似乎怡然自得，毫不受其影响。小杨仔细一听，这里的居民原来也说的是普通话，只是这里的文字为什么会是那样呢？

　　前方白衣少女走进了一幢居民楼，小杨无法再跟下去，只得折回特8路公车停靠的地方。那辆公车仍是停在原处，车门大打开，车里空无一人，来来往往的行人如同没有看见它一般，又好像它在这里的停靠是理所当然，没有人上车，也没有人多看它一眼。

　　小杨在路边等了一阵子，白衣少女还没有从小区里出来，穷极无聊的他开始往特8路来的方向走。

　　穿过一条大马路再拐进一条小街，街边竟是一家一家的餐馆，伴随着一阵阵的吆喝声，餐馆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闻着餐馆里飘荡出来的阵阵香味，小杨的肚子也饿了，原想进去吃一顿，却又犹豫的停下了脚步，他身上带的货币在这里能够流通吗？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小杨吓了一跳，回过头时却是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平头，国字脸，浓眉大眼，高鼻梁，厚嘴唇，笑时右边脸颊有个酒窝，这不是他的高中同学小李是谁？

　　"兄弟！你怎么在这儿？好家伙，终于遇到一个认识的人了！"小杨激动的扯住了小李的衣服。

　　与小杨的激动喜悦不同，小李的表情异样的有些复杂："兄弟，远远看着就像你，近前一看果然是你。唉！我真不知道是否该说很高兴见到你。"

　　"你……"小杨不明白为何小李是这样一副表情，他明明是一个很豪爽的人，他俩的关系也一直不错，刚上大学时他们还有联系，后来有了各自的事业和追求，联系便渐渐少了，近几年更是因为忙于工作，小杨有近一年没有参加同学会了，也好久没有小李的消息了，没想到居然在这个奇怪的地方遇到了他。

　　还没想明白，小李又问："你什么时候到的这儿？"

　　"刚刚。这是哪儿？怎么这么奇怪？"

　　小李听到这话立刻露出理解了然的表情，并很快恢复了平日的爽朗："这些先不提，既然你刚来，又凑巧遇到了我，今儿个我做东！"说着便把小李推进了最近的一家小餐馆里。

　　小杨看着菜谱别扭，小李接过来，一面安慰他说很快就会习惯了，一面迅速的点了几个家常菜。

　　菜上桌后他们开始聊以前高中时的趣事，聊一些老同学的近况，又聊了别后各自的经历。叙完旧之后小杨再次回想起自己正处在一个诡异的世界中，不禁再次问小李："这里是哪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李一愣，随即无限感慨的说："唉，一时遭遇了不测，肯定是受不了，也不愿意相信，我当初也跟你一样，慢慢习惯就好。"

　　"听你的语气，难道我回不去了？"小杨对小李的话似懂非懂，却是抓住了潜台词中重要的一点。

　　"都来了这儿了，怎么可能回得去？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的吗？你难道到了现在还不明白？"小李的语气异常无奈。

　　小杨还是一头雾水，他当然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他是无意中被特8路带到这儿的，可是他应该明白什么？小李是否也是乘坐特8路过来的？

　　小李看着小杨的一脸茫然，只能安慰他道："既来之，则安之。其实这儿跟上面相比啥也不缺，除了阳光，上面有的，这儿也有，生活还跟以前一样，也得自己找工作，买房子。只是如果你的家人对你好心些，多给你捎点钱，你就不用辛苦奋斗那么久了。"

　　阳光，上面，家人捎钱……这些会令人有想法的词一个一个的进入到小杨的耳朵里后小杨心中渐渐有了一些恐怖的念头。他不死心的问小李："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难道不是坐特8路公车？"

　　"什么特8路公车？"这回换小李一头雾水了："我怎么过来的你难道没有听说？还不是酒后开车，出了车祸。恩，那是半年前的事了，你一心想着工作，都不跟老同学联系，可能你真不知道也说不定。"

　　小李说到最后已经像是自言自语了，却没有注意到小杨已经全身僵硬，眼睛直直的瞪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仍将小杨的反应归结为还无法接受现实，也不打扰他，径自让服务员买单。服务员将帐单递给小李，小李一面掏钱一面问小杨："对了，兄弟，你是怎么过来的？应该不是生病，多半是意外，不会比我还惨吧？"

　　小杨心中涌出阵阵寒气，他没有回答小李的问话，待看到他从钱包里拿出两张10亿圆的冥币后，他心中绝望至极，原来他竟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看见小杨盯着自己手中的冥币，小李笑笑的一面拉起小杨，一面自嘲的说："上面好大喜功，印刷的冥币面值越来越大，搞得下面通货膨胀到极点了，瞧瞧，一餐饭居然花了16亿，要在上头有这么多钱，我也不用辛辛苦苦的陪客户喝酒了。你刚来，肯定还没有房子，走走，今晚先去我那里，我妈给我捎了个三层的别墅，棒儿前卫……"

　　小杨越听越恐惧，他还是个活人哪，他怎么能，怎么能……他猛地挣脱开小李，不敢再看他的脸，也不顾餐馆里来来往往的其他客人，拔腿就往特8路公车停靠的地方跑去。

　　不知是不是慌不择路，原本以为出了小街，穿过一条大马路就能看到的特8路车并没有在路边，这里也不是他来过的那个小区。小杨急了，心开始咚咚直跳，怎么办？特8路车到底在哪儿？他要如何才能回去？小杨像只无头苍蝇狂乱的在附近的街道上奔跑，一栋栋陌生的建筑在他眼前掠过，深蓝色的天空在摇晃旋转，他听不到嘈杂的人声和车辆声，耳畔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声。难道他注定要留在这个世界中？

　　再次拐进一条小街时，迎面撞到了一个纤细的白色人影。小杨定定神，认出她正是在特8路公车上遇到的那个少女。他不顾一切的抓住少女的手臂，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还没来得及求她带他回去，少女已经开口，声音清冷，字字如玉："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车要开了，再不走你就走不了了。"

　　小杨赶紧说道："我正在找特8路公车，姑娘，行行好，快带我过去吧。"

　　白衣少女二话不说的转身往小街深处走去，七拐八拐的竟回到了最初来到的小区，那辆特8路公车仍是停在原来的位置，只是引擎已经启动了，随时准备着出发。

　　他们上车后，车门立刻关上了，特8路公车缓缓启动，顺着来时的路驶上了归程。眼看着车子渐渐驶离市中心，不夜城中的人影和车辆渐渐稀少，小杨深深的吐了口气，回头看看白衣少女，她的面容依然沉寂，回想起刚才千钧一发的情景，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女孩是特意去找他的，她并没有她的外表给人的感觉那样不近人情。

　　小杨真诚的对她说："姑娘，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白衣少女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不用谢。原来你果真不知道这辆车是要开往'另一个世界'的。"

　　小杨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我确实是刚刚才知道的。我之前搭特8路睡着了，忘了下来，醒来时这辆车已经在路上了。"

　　白衣少女了解的点点头："难怪！我当时看你的样子就觉得奇怪，后来车要开了还没有看到你才猜测你可能是一早便上错了车，不知道这辆车的底细。"

　　"可是，姑娘，你又是怎么知道--"

　　白衣少女稍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从事灵媒的工作，主要是帮助现世的人与'另一个世界'里的人沟通。有的时候事情太过棘手便要亲自去一趟，特8路便是我们往返那个世界的公交车。"

　　小杨顺着她的话问："那你这次也是为了--"

　　"嗯。"少女点点头："有个客户被自己已故的父亲托梦，说想吃北京地道的炒肝，客户几次供奉对方却仍说没有收到，后来找到我，一查才知道原来是两界食物传输通道局部出了问题，我只好亲自走一趟。"

　　小杨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她上车时一直挽着一个食盒，却仍有一些地方不明白："这辆特8路公车能往返两界难道是你做的法？"

　　白衣少女摇摇头："不。这车是如何出现的谁也不知道，只是同行都知道有这么一辆特8路存在，当我们需要时在特定的地点等候它便能把我们送到想去的地方。到达目的地后这车会在原地等待3个小时，之后返回现世。乘坐这车的人到了'另一个世界'以后便会和当地人无异，如果不及时乘同一班车回来就永远也回不来了。因为你不知道下一班车会出现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而当地的人也看不到它，除了曾搭乘过的人。你--还真是幸运。"

　　听完白衣少女的解释后，小杨拍拍胸脯，长长的舒了口气，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后怕呀。

　　经过一段昏暗空寂的行驶后，道路慢慢变得熟悉起来，车子似乎又驶回了现世的北京城。心里一阵放松，困意竟渐渐浮现出来，身心俱疲的小杨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待到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了，阳光温和的透过车窗照进来，竟是如此的令人眷念。车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白衣少女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下了车，小杨有些惋惜竟忘了问她的名字。而这辆诡异的特8路公车此刻正静静的停放在公车总站昨晚它曾停放过的地方，远远的看到有司售人员向这边走来。小杨再次打量这辆空无一人的双层巴士，昨晚的一切如同一场梦，那样的诡谲缥缈，他自己都有些无法确定了，他是真的到过"另一个世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