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2月13日星期二

《同居》

同居
水面有些花纹,不太干净,绿油油,还长着短短的毛。一顶破毡帽的中央有个不算小的洞,覆盖在河中间的两块丑陋的石头上。水从洞里穿过,像一条结了苔的舌头来回打转。帽子下面是艾吾。她睡着了,身子像鱼尾巴一样摆动,小脸白白嫩嫩,不过没有了光泽。
艾吾是许国强的朋友。不是女朋友。许国强出门时她还在厨房做菜,油在锅里吱吱响。许国强说,我去买点调味品。艾吾说,早去早回。艾吾在烧鱼。鱼是许国强帮她杀的,一刀剁下,那没有了脑袋的鱼在案板上蹦来蹦去。艾吾说残忍。许国强说,这叫超度。这叫大慈悲。艾吾喜欢吃鱼,讨厌杀鱼。许国强搬进来时,她在厨房里与一条黑鱼搏斗。那鱼真凶,跳得三尺高。许国强在厨房门口看了半天,等鱼跳到地上,抄起檫木案板砸下去。艾吾吓一跳,两只大眼睛瞪着。许国强捡起脑浆迸裂的鱼,扔进水池,去了小房间,把自己扔在钢丝床上,再从行囊里翻出一本桑塔格的书看。艾吾说,你哪里的?许国强说,江西。艾吾说,你来北京多久了。许国强说,三年。艾吾不说话了。许国强把书盖在脸上,睡着了。睡得很香,骨头是软的。睡了大约十分钟,许国强醒了,看看太阳出现在窗户的第三个栅格里,想出门去楼下那个快餐店吃饭,艾吾喊住他,手里握着两双筷子。桌上摆着一盘鱼、两碗米饭。两个小小的碗。一碗是平的,一碗堆得尖尖的。艾吾说,没大碗,要不你用盘子?许国强接过筷子,说了声谢谢。吃完饭,许国强把碗洗了,又把艾吾的那把刀磨了,磨出一条线。艾吾说,磨这么快,会切到手。许国强笑笑,手上就出了血。许国强把手指含入嘴里。血是甜的。艾吾惊叫一声,跑回房间,取出绷布与碘酒。
许国强与艾吾在一片屋檐下住了半年。艾吾一般在凌晨三四点钟回来,用左脚踢开门,身子拧进门,不转身,脚后跟顺势往后一磕,门关上了。艾吾的鞋子尖尖的,鞋跟有十寸高,敲在地板上咯咯响。许国强被吵醒了,逮了一个机会问她为什么不穿运动鞋。穿运动鞋多好啊,一个姑娘家这么晚回来若遇上劫色的歹徒也好跑路。艾吾说,干吗要跑呢?我一脚下去能把他们的卵子踢爆。艾吾是湖南人,声音生脆。这话说得对。有一夜,许国强喝醉酒,回来得晚,在楼道里爬,遇上拎着坤包的艾吾。艾吾来搀他,他的手搀在她的乳房上。她上身不动,下边直接飞起一腿。许国强在地上滚了几匝,酒一下全醒了。这是醒酒的好法子。许国强很想告诉艾吾,穿高跟鞋容易导致足拇囊炎、骨关节炎、以及腰背韧带劳损,想想自己吃人嘴软,没提这荏。许国强给过艾吾伙食费。艾吾不要,说一斤米多少钱?不就中午多双筷子嘛。许国强只好抢着付了房间里的水电煤气费,并自告奋勇地接过杀鱼这活。杀了几个月,许国强的手艺大有见长,再凶悍的鱼,杀起来,刀上不见一滴血。
日子一天天过下来,住得“您好”什么的全变成“喂”。这让许国强有时弄不大明白艾吾是在叫他,还是在叫她养的那只狗。对了,那是一只西施犬,是假货,虽然一样会吃骨头会跑步会爬上人的膝头翻跟斗,但确实属于伪劣商品。这个结论是许国强一个玩狗的朋友做出的。这朋友是旗人。祖上虽没传下家当,但留下了眼光。艾吾每次见到这个英俊的旗人时,总要哼上几声,顺手拎起“喂”的耳朵,将它甩到沙发上。“喂”很乖,知道主人在与它戏耍,飞快地跑回来,嗷嗷直唤。艾吾又在它屁股上踢上一脚。“喂”明白过来,掉转头冲着旗人低沉地吼。旗人身边有个女孩叫齐姜,长得跟张含韵差不多,嘴甜,会叫哥。这很让许国强受用。齐姜喜欢趿一双透明鞋带的半跟鞋到处跑,跑山上,跑湖边,跑到摩天轮上大呼小叫。齐姜身上长得最好看的地方是脚趾头,一个一个,像在婴儿嘴里吮吸着的奶头,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弯下身去。
齐姜来找许国强。不知道为什么,与艾吾打起来。女人的拳头比泰森的拳头好看。她们胸脯上还老吊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半圆球体。这很有美学上的意义。许国强那天喝多了,没去劝架,拖出椅子,架起腿欣赏。艾吾拔下齐姜一绺头发时,他拍巴掌;齐姜打了艾吾耳光时,他拍巴掌。她们不是母牛。母牛不打架,只会叉开腿在一边等候两头正在干架的公牛中的胜利者。她们是母蝎子,只有母蝎子才张牙舞爪。小时候,许国强特别热爱去潮暗阴暗处找面目可憎的石头,用棍子撬开石头。蝎子藏在石头底下,因为阳光,惊惶失措地走。这时可用树枝去钳,塞入空瓶子里。过一个星期,它们饿死了。许国强把它们倒出来,拎着母蝎子的大钳子去找来村里收药的货郎们。他们会给许国强糖吃,会用皱巴巴的手摸许国强的头,说这伢崽聪明,以后要上京城做大官。
许国强抠出鼻屎,用指甲把它们一一弹出去。齐姜已经扯脱掉艾吾的胸罩。艾吾的乳罩是粉红色的。许国强在阳台上见过。许国强甚至知道艾吾有一条印有小熊维尼的短裤。许国强希望艾吾也能把齐姜的乳罩扯出来。那是他没有见过的。艾吾手劲不大,只能拽住齐姜的头发不放。齐姜火了,说烂屄还不松手。艾吾没松手。她当然不能松手。如果松了手,就意味着她承认自己是烂屄。齐姜见说烂屄没用,提起膝盖撞艾吾的小腹。艾吾身子软下去,一口叼住齐姜露在外面的大脚趾头。许国强请过艾吾吃过雪糕。艾吾的牙齿极为锐利。一根雪糕不消半分钟便消失在她嘴里。齐姜坐倒在地,目光望向许国强,胳膊肘在艾吾背上敲打,嗓子里出现哭声。这哭声是这样绝望,一片一片,好像是许国强用刀背从鱼身上削下的鳞片。齐姜放弃了反击,肩膀急剧颤抖,几滴泪珠掉下来。艾吾松开嘴。“喂”跑过来,窜到齐姜肩上。齐姜晃晃身子。“喂”掉下来,摔疼了,生气了,连打几个滚,翻身站住,全身毛发耸起,咧开狗嘴,汪汪地叫,前肢扬起,后肢发力,跃上齐姜的膝盖,蹲下蜷曲成一团。许国强笑起来。齐姜抽抽咽咽地说,许国强,你烂屌。许国强说,你又不是没用过。烂掉了,那能用吗?齐姜的哭声大了,艾吾爬起来,抓住“喂”的尾巴,抡过一个弧,“喂”飞到厨房里。齐姜呜呜地又哭了几声,从地上弹起身,像一粒披头散发的子弹逃入茫茫夜色。艾吾咂咂嘴说,你真无耻。许国强笑道说,无耻是我的本性。卑鄙是你的座名铭。艾吾也笑了,牙齿闪闪发光。许国强的喉结往嗓子眼处爬。许国强咽下一口唾沫,问艾吾晚上想吃什么?艾吾拍拍身上灰尘,理了理头发,看看许国强,看看从厨房里钻出来的一脸茫然的“喂”,又扭过头看了看门外无边无际的夜色,忽然放声大哭。艾吾说,许国强,你烂卵。艾吾又说,许国强,你卵烂了。艾吾继续说,许国强,你是卵。艾吾一头扑入自己房内,同时用左脚后跟灵巧地关上门。
艾吾忘了把胸罩戴回去。她的乳房并没有平时看上去那样高傲挺拔。那种波涛起伏的效果是胸罩里的海绵在作怪。但老实说,她的乳房非常美,是小圆锥体。这是亚洲少女的乳房。年轻,结实,有好闻的香味——只溶于口,不溶于手。许国强看着墙壁上一副雀巢咖啡的广告画发起愣。关于乳房,许国强懂得很多。许国强曾想过写一本《乳房史》。究竟是谁真正拥有女性胸前的这对乳房呢?曾经必须仰赖母乳的婴儿们现在并不拥有它们。产房门前虽然贴满“母乳喂养好”的标语,年轻的母亲更愿意选择奶粉喂养。许国强查阅过许多奶粉生产厂家的业务公告。这是一种惊人的几何意义上的增长。作为生物学上的乳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外科整形医师眼中的乳房、胸罩制造商眼中的乳房、描绘女体的艺术家眼中的乳房、卫道士眼中具有性挑逗意味的乳房、被有钱人购买作为财富象征的乳房,以及更多男人眼中的性特征。
夜色露出一个个粉红色的伤口。许国强挠头,想不起自己为什么没有写出这本《乳房史》。在许国强与夜色之间是十二米长的客厅。客厅尽头是一个小小的阳台。阳台上挂着几条内裤。许国强起身走过去,把鼻子埋入那条小熊维尼的内裤里,使劲地嗅。只有肥皂水的味儿。艾吾与齐姜的语文水平实在糟糕。除了那几个下半身的词汇,就没有稍为新鲜好玩的东西,得用肥皂水好好洗洗。
许国强去敲艾吾的门。艾吾没理。许国强又敲。艾吾还是没理。许国强继续敲,敲了一百多下,艾吾打开门,头发凌乱,双眼红肿。艾吾说,你想干什么?许国强说,看看,不干什么。艾吾说,去看你妈。艾吾咣当声把门关上了。门撞疼了许国强的鼻子,鼻腔里发酸。许国强想起一事,跳起来,顺便将悄悄溜到脚边的“喂”踢到半空。许国强奔出屋,飞快跑,边跑边蹦。许国强拦住一辆的士。车子开得很快,许国强往车窗外东张西望,可他始终不能找不到齐姜那张满是泪水的脸。许国强不停地说快,再快一点。司机是一个老男人,既黑且瘦,满脸的沟壑。他回头看了许国强一眼。许国强闭上了嘴。
齐姜没再来找许国强。旗人来了。他可能是揍许国强,埋伏在黑乎乎的楼道里,手里还握着一根棒球棍。那是中午,许国强与艾吾一起到菜市场买菜。艾吾穿了一件吊带背心,裙子短短,臀部小小。旗人扔掉棍子,熟稔地从艾吾手上接过装了肉骨头的袋子。许国强没问他来干什么,只是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点儿眼熟。许国强跟在艾吾屁股后仔细回想这些天到底发生过什么。他记得确实发生过一些事情,可总想不起到底是哪些事情。它们是一群蚂蝗。许国强的头疼得厉害。艾吾掏钥匙开了门,旗人跟在艾吾身后进去了。许国强愣在门外。艾吾转回脸瞟了他一眼。旗人伸过长长的胳膊拍了拍许国强肩膀,说,干嘛呢?进去啊。许国强恍然大悟,赶紧进了屋。旗人帮许国强倒了杯水,示意许国强慢点喝,又往厨房里瞟了几眼。艾吾正在里面剁骨头。骨头是艾吾买的。许国强喜欢吃骨头。六块五一斤。是腔骨。排骨得十块,比肉还贵。许国强喝完水,旗人小声问,你丫就因为她?许国强说,不是。旗人说,也难怪。许国强说,难怪什么?旗人说,不难怪什么。旗人与“喂”玩了一会儿,说,你有没有上?许国强说,上什么?旗人把右手的食指插入左手的食指与拇指形成的“O”中。许国强摇头。旗人说,真没?许国强的手指头往杯子上重重一敲,说,没。旗人咧嘴乐了,那我上了。许国强说,关我屁事。旗人说,你真没上?孤男寡女一间屋子。何况……许国强打断了他的话,六十多亿人挤在一个小小地球上,要是大家一见面就互相脱裤子,那该多好啊。旗人跳起身说,那我真上了。许国强把水杯砸去。旗人稳稳接住,把杯子放到桌上,搓了几把手,额头泛起一层油腻腻的光,喉咙里冒出一串古怪的声响。旗人说,你丫果然变态。许国强没理他,把头埋入膝盖中。旗人起身往厨房里去了。
过了十几分钟,似乎是几十分钟。旗人从厨房里出来,脸色红润。许国强招呼道,一起吃饭。旗人摆摆手说,改天。旗人匆匆推门出去。又过了一会儿,艾吾出来了,默不作声摆好筷子,把骨头汤端上桌。许国强盛了饭。饭有点儿焦味,很难下咽。骨头汤也不好喝,糊了。艾吾吃过几口,摸出几张粉红色的钱,放在桌上,又放下筷子回了房间。许国强收拾好碗筷,继续坐在椅子上瞅着这几张钱发呆。“喂”爬在沙发上一会儿看许国强,一会儿看紧闭的房门。房间里还有几只蚂蚁。它们在桌子上忙忙碌碌地奔走。许国强想了想,到垃圾袋内捡出一块骨头,摆在蚂蚁必经的路上。
蚂蚁发现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不无疑惑,轻轻地互碰触角,绕着骨头来回转悠,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登,奔跑的速度逐渐加快。一只大个头蚂蚁在与同伴们碰了几次触角后,开始急忙往下爬,脚步因为兴奋都有点踉跄。它是想把骨头的消息告诉更多的蚂蚁吧?在它快爬下桌的时候,许国强摁死它。骨头上的那几只蚂蚁等心焦了。这一次,有二只蚂蚁同时往下爬,一个朝东,一个朝下。许国强又摁死它们。又过了一会儿,留在骨头上的蚂蚁似乎意识到什么,从各个角度往下爬。但骨头上还是留下一只特别细小的。许国强把往下爬的蚂蚁全部摁死,再全神贯注地看最后一只小蚂蚁。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蚂蚁也往下爬了。这回,许国强没摁死它,默默地打量着它的每一个动作。它爬得很快,不慌不乱,好像已作好承受一切的准备。它穿过桌子的缝隙,沿桌腿一直向下,再爬入沙发底。“喂”已经睡着了,鼾声均匀。许国强揉揉鼻子,捡起桌上的钱,装进口袋,也睡去了。等许国强醒来后,骨头上满是蚂蚁。许国强试图找到那只小蚂蚁,但分辨不出来。它们的样子差不多。许国强用纸裹起骨头,扔出窗。
第二天,旗人又来了,不停地与“喂”开玩笑。艾吾没给过他好脸色,却没拒绝他进她的房间。他们把房间门关上。许国强在房间外与“喂”做各种游戏。一个星期后,旗人不来了。许国强去找他。旗人开了门,没有像过去一样让他进屋。许国强搡开他,冲进屋。许国强以为齐姜在里面,在房间里跳起蹿落,还趴到床铺底下去看。旗人说,你找什么?许国强说,齐姜不在你这里?旗人说,那小婊子早回老家了。妈的,真没一点职业道德,还卷走我一只英格力士表。怎么,她也拿了你的东西?许国强说,你管不着。旗人笑了。许国强抄起门边的鞋柜砸过去。旗人一一避开,用一个凶悍的左勾拳击倒许国强。旗人说,你真贱。就没见过软饭吃成你这样的。我们不是朋友。以后别到我这里来。
许国强不明白旗人为何说自己贱,回家路上拐去图书馆。字典上说,“贱”有四种解释。价钱便宜;地位低下;卑鄙;自谦。许国强有点沮丧,回到家,看艾吾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忽然觉得她很像被自己摁死的蚂蚁中的一只。这个念头令他害怕,心脏里面出现了一个洞,所有的东西都在往里面掉。许国强急忙倒了杯水,喝急了,水呛入鼻子,不仅酸,还疼。许国强流出眼泪,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天花板上没有绵羊。许国强还是在迷迷糊糊中数出一千多只。艾吾没叫许国强吃午饭,收拾碗筷出门了。艾吾在门口瞥了许国强几眼,不过,没进屋。那天半夜,许国强醒过来,一身冷汗,骨头散了架,胃里有一根巨大的饥饿的舌头。许国强去厨房倒水喝,走到半路上,摔倒在地,摔倒在艾吾门口。门立刻开了,光着脚的艾吾看着在地上打滚的许国强叹了一口气,把他拖到她的小床上,用纸巾拭去他额头的汗珠,并将几粒胶囊喂入他的嘴里。
然后……然后就是现在了。她躺在水里,好像睡着了,身子在一点点融化,渐渐不见了踪迹。许国强看着在水边走来走去目光空洞的警察,用拳头敲打头颅。头颅里有一片白茫茫的雪。那寂静无声缓缓下降的雪花是脑子里惟一的事物。没有鱼,没有刀,没有想像中的树枝与山谷,也没有骨头与蚂蚁。许国强望着四周,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在许国强脚下一直打着圈的“喂”似乎已经想通了什么,踞起身子,冲许国强点点头,跳入水里。它没有游到她身边,很快,被水冲走了。许国强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几张粉红色的钱,转过身朝与河流对面的小巷深处走去。他的两只脚深深地陷入小巷路面的卵石中,一层柔软的东西在他心底渐渐向上扩展。他的手指渐渐延长,变成纤细的蜘蛛腿。这是他所熟悉的路,是一张蛛网。他吓了一跳,从卵石中拔出腿,揉揉眼眶,迅速把手指藏进口袋。他移动得很快,眨眼便来到一间黑屋子里。一个裸体的女人拥抱了他。女人的乳房比牛奶还要香甜。许国强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要在上面溶化了。许国强用力地抱紧这个看不清面庞的女人,动作急促甚至是不无粗鲁。他就仿佛是一只焦急的虫子在寻找过冬的洞穴。女人有很好的敬业精神,渐渐地张开了藏在身体最深处的鱼的嘴。许国强情不自禁地说道,这里太冷。我们能去酒店吗?黑暗中,女人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我怕不安全。你知道的,昨天早上一个小姐被人杀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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