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2月14日星期三

《天下》

引子  夕阳染红了西方的天空.河水安静地流淌,泛着血红的粼光.火焰无力地摇摆,并时时发出烧焦了腐肉的臭味.残破的旗帜东倒西歪地插在地上.模糊了血肉的尸体遍地躺着,尸体上插着的是无数的剑,不计其数的乌鸦正在地上叼啄着尸体.鲜血浸入了土地,焦黄的土地变成了红色。落日的余辉斜照了过来,一切都笼罩在了红色的纱帐里.  "嘎--,嘎--",一群乌鸦受惊从地上飞起,几匹马嘶嚣着从远处奔驰过来,马背上的人都披着战甲带着剑,一丝微弱的抽泣声离他们越来越近,马上的人猛地抽打了马一下,马吃痛奔得更快了.终于到了那抽泣声发出的地方.几匹马同时停了下来.一个婴儿躺在尸体中哭泣,裹着他的布已经被血浸透了.  "把婴儿抱起来.”为首的那人说到。  话说得很轻,却好像有无尽的威严。  一个甲士翻身下马,把那婴儿裹在了怀里,婴儿还在哭泣。为首的那人拉转马头,说了声“回去”。八匹马又同时朝着来的方向奔驰了过去。  ……  枫叶林里,火红的枫叶落满了地,铺了厚厚的一层。未曾落下的枫叶还在无力地摇曳,似乎还在炫耀它的火红。阳光透过树叶的细缝倾斜了下来,照在地上。树身突然颤动了一下,原来一柄剑插在了树上。  一个少年望着那把剑痴痴地站着。远处的马蹄声打破了着片刻的宁静,越来越近,瞬间便到了眼前,几个骑士翻身下马,跪倒在地。  “宇少爷,城主叫你回去。”  那少年并不答腔,从树身中抽出剑,翻身上了一匹马,向南飞驰而去。  那少年叫狼宇,虎卧城城主昊天的儿子,风雪剑杜少惊的徒弟。  马穿过了枫叶林,摇头就可以望见虎卧城了,突然,城头升起一片狼烟。又在警戒了,狼宇心想。他轻轻抽打了一下马,马奔得更快了,一个身影闪过,狼宇感到了马嘶叫了一声,他慌忙勒住了马,回过头看了一眼,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躺在了地上呻吟着,狼宇知道自己撞人了,他指着一个甲士,  “扶她上马,带进城去。”  “这……”  狼宇瞪了他一眼,那甲士便不再言语,翻身下马把那女人扶了上去。  虎卧城城门紧闭,护城河河水也变成了殷红,那是全天下最炙热的水——火焰水,千年寒铁在里面也会化成灰烟。  狼宇策马奔到河边,守城人急忙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进到城里,进行警戒的卫兵分开两边,狼宇直奔到皇宫门口才停下。他对身后的甲士说把此人带到我屋内疗伤。然后他径直地走进皇宫里。  朝堂上聚满了文武,中间坐着的,便是城主昊天,昊天看见狼宇走上前来,含笑说到:  “宇儿,你回来得正好”  狼宇躬身行礼,  “爹,是不是积羽人又来攻打我们了?”  “恩,所以这么急叫你回来,你赶快带一队烈焰骑士出东门迎战,素风带步兵从右边协助你。”  “领命!”  素风是狼宇的哥哥,但和他长得一点也不像,而且素风也不像狼宇那样尚武,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望着天不做任何一件事,而此时狼宇正在练剑。  走出皇宫,师傅正站在门外,重复着每次出征前都会说的那句话:  “剑术的最高境界就是残忍,只有当你的剑上染满血液时,你才能所向披靡。”  一千只鸟飞过,使阳光变得琐碎。  狼宇提着剑上了马,身后是戴着鲜红头盔的烈焰骑士。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征战,也记不清自己的剑上粘染了多少积羽人的鲜血,唯一能清楚地记得的就是当无数的积羽人成为自己的剑下亡魂时自己的心总会有疼痛。  积羽人住的积羽城位于极寒之地,那里四季飘雪,长年积冰。传说积羽城都是由冰打造而成。所以说积羽人不怕冷却十分怕热,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虎卧人才不惜花费数十年时间从焰火之地引得火焰水来当自己的护城河水。  一根根冰针飞向虎卧城.  积羽人开始攻城了.  “打开城门”,狼宇命令到。  城门开了,狼宇带着烈焰骑士冲了出去。  白茫茫的一片,积羽人纯白色的头发密密地覆盖了狼宇的视线。刚才还是落叶纷飞的秋天,现在竟然满天飘雪。  狼宇抽出剑,带着烈焰骑士冲了过去。  积羽人总是那么不经打,他们的身体好象碰到狼宇的剑就化掉了一样。狼宇不断挥剑斩杀,血溅在他的剑上结成了冰。像每年的这个时候那样,狼宇带着烈焰骑士很快结束了战争。  满天的雪把本来鲜红的土地又覆盖成了纯白,谁也看不出这里发生过战争。  狼宇提着剑缓步向城中走去,每次杀完积宇人后总有这么一种失落。他不明白为什么每年积宇人都要来进攻虎卧城,也不明白为什么积宇人总是全军覆没而明年的这个时候又会如期而至。冥冥之中虎卧人好象与积羽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狼羽回到自己的宫殿,看着床上躺着的先前被自己马撞伤的那人,问巫医:  “他怎么样?”  “没事,只是伤了皮肉,敷上药已没什么大碍了。”  “恩,那好。”  狼宇走了出去,径直又到了枫树林,他知道每次大战后师傅都会在这个地方等他。  火红的枫叶依然厚厚地包裹着土地,这里还是那么安静,仿佛刚才那场恶战从未发生过,只有天上迁徙的鸟好像在送葬着亡灵。  “把你的剑给我看。”  这是师傅熟悉而僵硬的声音。  “还是不够狠,剑上凝聚的痛苦还不够,剑术的最高境界就是剑人合一,将所有的残忍和痛苦化归到剑身上,这样才能发挥剑的最大威力。”  “我知道,你常说剑术不在乎招数而在在于用剑人的思想,只要用剑人的思想是无情的,那么他使任何剑招都是无敌的。”  “没错,你领会得很好,”他楞了一下继续说到,  “今天我要教你风雪剑的最后一招——风雪斩,你看好了,我只做一遍。“  杜少惊闭上了眼睛,四周沉寂了,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时间仿佛在这一刻也停滞了。滴答,剑上的冰开始融化了,这是血水滴在树叶上的声音。  慢慢地,一股殷红的火焰爬上了杜少惊的身体。  “师傅!”狼宇惊奇地叫了一声。  杜少惊没有回应。  火焰越燃越大,顷刻间包围了他的全身,这时他开始握着剑狂舞,伴随着他周身那些火焰也开始舞动,那剑招时而凝重高亢,时而舒缓低沉,时而轻灵快活,时而压抑悲苦。枫叶随着热浪飞了起来,剑身划过空气发出轻轻的哀鸣,一种莫名的痛楚开始延伸,透过每个毛孔渗透进了狼宇的身体里,撕心裂肺。  这是教了自己十几年功夫的师傅?这是从来不向外界宣泄自己情感的师傅?狼宇不敢相信,他的师傅居然有着这样的情感。  剑停了,火焰也随着熄灭了。  “都记住了吗?”  “跪下!”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风雪剑派的掌门。十天之后你仍到这里来,我教你风学斩的内功心法。”  说完师傅就隐去了。  狼宇楞在了原地,直到每一片飞起的落叶又从新落回地面。  回到家中,被自己马撞伤的那女子躺在床上睡熟了。狼宇望了他一眼,便径直到了另一间房内,踢掉鞋,一头栽到在床上。  半夜火光四起,仆人们大喊城被攻破,积羽人攻进宫殿了。狼宇腾地跃起,抓起剑就往外冲,推开门就发现一片铺天盖地的白色,闪亮的冰火旗帜插在雪地上格外耀眼。  狼宇提起剑开始砍杀这些脆弱不堪的积羽人。纯白的雪地上被铺上了鲜红。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年老的长者,他指着狼宇说,  小伙子,你可知道你是谁?  虎卧城皇子?风雪剑掌门?  哈哈哈哈……  那老者狂笑着,狼宇提剑向他砍去,那老头人头顿时落地,但那笑声却依旧在孤寂的夜空回荡。  痛,好痛,狼宇感到胸口一阵巨痛。他用手使劲抓自己的胸口,四周顿时全结了冰,天空到处飘雪。巴掌大的雪花掉在他的脸上化成了血!  啊——  狼宇醒了,原来是南柯一梦,他满头大汗,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看了一下外面,天还没亮,于是披上衣服出了房门。秋季的夜总是让人感到很冷,好象要特意让人知道冬天快到了。狼宇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在走廊上慢慢地走着。忽然凉亭中传来了一阵微弱的琴声,他寻声望去,一幅绝美得无与伦比的画面出现在了眼前:湖水映着月光透射到了凉亭上,凉亭石柱上泛出了班驳的光辉,几丝雾气在凉亭中妖娆,使凉亭看起来像天庭一样,而凉亭中,一只琴正在被轻轻拂着,琴声悠扬而华丽,绕过凉亭盘旋上升,震动着整个深秋的凉意。琴上的那双手,纤细而修长,轻轻得拨动着每一个琴弦,然后琴弦震动发出摄人心魂的音符。狼宇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彻底地沉醉了,他慢慢走向了凉亭,将自己的披风披在了那个拂琴的女人身上,那女人慢慢地转过头,一头乌黑的发丝也顺着肩膀柔弱地滑动。   四目交对,狼宇平静的心里顿时起了波澜,那女子脸微微一红,欠了一下身说宇少爷,今天谢谢你的救命之恩。狼宇这时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呆呆得望着她,心中产生了一个美妙的想法:有那么一天,他和她一起坐着彩云飞驰在碧蓝的天空,一起去看火红的彩霞,一起去看绚丽的落日,一起手牵着手望着天空数星星,一起舞着剑在深秋落下的枫叶中划出弧线……  “宇少爷”,她轻轻地叫一声。狼宇回过神来,说你..你能为我拂琴一曲吗?于是琴声又再度响起,驱散了凉亭中所有的寒冷,打开了狼宇心中闭塞的那道门,带来了春天般的温暖。狼宇感到一团柔弱的东西包裹了自己的心,然后它慢慢融化直到渗透进全身。  曲终的时候已经天明了,狼宇回到房中倒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那白衣,那长发,那魂牵梦绕温柔的琴声。  当天晚上,他又走到了凉亭,依然是那琴声,依然是那白衣,但是这次狼宇居然不敢靠近,他怕,他怕自己的出现会侮辱了这一片圣洁。静静地聆听,痴痴地幻想,狼宇就在这琴声中度过了幸福的五天。  第六天晚上,狼宇再次来到凉亭旁,但是凉亭里除了寒冷什么也没有,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无助和孤寂。他忙回到自己的宫殿,看见仆人正在收拾房间,他问受伤的那女人呢?一个仆人说被大王抓走了。狼宇飞奔地到了皇宫,看见大臣都在,一个女人跪在地下。昊天看见狼宇来了,说  宇儿,刚抓了一个奸细,你也过来审审。  不,不,她不是奸细!  恩?你怎么知道?她偷偷地查看虎卧城的军事分布还不是奸细?  夫王,他真的不是奸细,她被我的马踏伤,是我救她回来的,宇儿愿意用性命担保……还有…  什么?  夫王,请你相信我,把她交给我,我一定把她送出城,她不会对虎卧城有任何威胁的。  昊天皱了皱眉,说那好吧,这件事就不追究了,你明天就送她出城。狼宇扶着她走了出去,  谢谢你相信我,宇少爷。  *……%——%*  狼宇居然口吃了。  我希望...希望..你在走之前能..能再拂一曲吗?  晚上,风凉,一曲悠扬的琴声又在凉亭里响起,狼宇又彻底溶入到了琴声中,这个时候他感到很幸福,他感到凉亭中的空气都是软软的。然而华丽中背后总是蕴藏着残酷,因为在这个夜晚后,他们即将分离,也许再也见不到面。  突然琴声停住,接着是安静,安静地可以听得见两个人的鼻息,可以听得见两个人的心跳。这时候狼宇感到了一种悲苦和失落。平静的湖面起了一圈圈波纹,雨点打了下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波纹也变得杂乱,那砸在湖水上发出的响声怎么这么像哭泣声?  第二天,城-门-外  狼宇望着渐渐离去的白色的背影,眼神茫然,他忽然感觉有一层水雾模糊了自己的视线。就在这时白衣停止了前进,回头跑了过来,拥在了狼宇怀里。狼宇紧紧抱住了她,天地定格了,只剩下哭泣,无穷无尽的哭泣。  冰,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恩,肯定还会。  ……  浑浑噩噩,狼宇之后的日子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他每天就在凉亭里坐着,呆呆地看着琴,呆呆地看着湖水。  十天过去了,他突然想起了和师傅的十日之约。  于是他来到枫叶林找师傅。  师傅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师傅的面容,这时他感到他似乎从来就没有真正看到过师傅,从来没有。微风吹过,吹起了师傅的风衣和胡须。有一种不好的预兆在狼宇心中冉冉升起。接着发生的事让更狼宇感到惊异和恐惧。  拿起剑,向我进攻。  师傅……  少废话,这是命令!  狼宇挥剑斜劈过去,没半分力度,杜少惊挥剑反击,两剑相撞,火花四溅,狼宇和剑一起重重地摔在了树干上。  起来,今天杀了我你就可以出师了,要不然,你就得死!  不,师傅,不……  杜少惊走过去一脚踢在了狼宇身上,他又摔出去了很远。  快出手!  声音平静里带着煞人的颤抖。  狼宇用剑撑着身体,木然地望着师傅。  杜少惊又一剑挥了过来,狼宇本能地用剑挡格。一招未毕,一招又起,狼宇闪身,这一剑刺到树上,参天古树顿时被刺穿了。  狠招连起,险象环生,狼宇能避就避,不能避就挡。  向我进攻!!  师傅的声音已经歇斯底里,但狼宇仍是茫然不动,忽然杜少惊一剑直取狼宇喉咙,快速无比,狼宇用剑一挡,本想格开师傅的剑,那知师傅的剑中路折回刺向自己,于是两把剑同时插向了杜少惊的胸膛。  一千只鸟从枫叶林上空飞过,送葬着已故的亡灵。  火红的枫叶从树枝上飘落了下来,像火焰。鲜血随着剑身流了下来,滴进了地面的火红,顷刻间便消逝不见。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回去叫你爹放了青叶吧……  二十年了,哈哈,我杜少惊居然被困在这地方二十年了,哈哈……  这一刻,在狼宇眼中永远定格了,永远定格,永远想不清的许多事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答案。一切的美好的背后都蕴藏着阴谋。  南方狼烟徐徐,虎卧城又在告急。  狼宇急忙站起来往虎卧城赶。  到了皇宫里,夫王昊天又在部署着战局。原来又是积羽人,以往积羽人每年只会攻击他门一次,而今年,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夫王,青叶是谁?  狼宇青涩的语音里带着哽咽。  整个宫殿全部静寂了,昊天凝重地望了他一眼。  你,都知道了?  好吧,有些事终归是要告诉你的,昊天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把整个事说了出来,听得狼宇仿佛看见了师傅那张冷峻的脸,而冷峻背后又掩藏着巨大的心情。那最后一式风雪斩的剑尖原来富含着一颗被压抑着的心和被封闭着的感情。整日忧郁着的眼,忧郁的藏着深邃的眼,深邃地找不到底的眼,现在全在狼宇心里浮了出来。  15年前,狼宇年幼,为了让儿子学得一身好武艺,昊天找到了天下第一大派——风雪剑派,要掌门杜少惊教狼宇武功。但一身傲气的杜少惊怎肯就范,于是昊天趁杜少惊不备抓了他妻子青叶相要挟,杜少惊愤怒了,他率领风雪剑上万弟子冲进了虎卧城,要找昊天报仇,但挡在前面的,是虎卧城密密麻麻的铁骑。  那天,血把黄沙染成了红色。  那天,乌云遮蔽了烈日,遮蔽了送葬的大雁。  那天,狂风夹着铁器的腥味飞向四方。  战马的嘶啸声,断臂少腿的呻吟声,轰轰烈烈的喊杀声,一个个琐碎定格的画面在狼宇心里勾勒了出来。  刮着风,飘着雪,上天似乎要刻意去埋葬亡灵。  那双火红的眼中仇恨依旧没有消去,剑被握得更紧了,剑尖上燃起火焰,迅速蔓延到了他身体的每个部分。  夫君……  城楼上一声熟悉的低唤。  杜少惊抬头望,自己的妻子被绑在了城楼上。一把剑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所有的爱,所有的恨,所有的仇,都在杜少惊一滴茫然的眼泪中永远地封锁了起来。  之后风雪剑派多了一位弟子。  之后世上多了一颗灰色的心。  这样,关于一个风雪剑大侠的故事画上了一个句号,尽管它不圆满。  狼宇看着眼前的父亲,感觉很模糊,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好象他对父亲的印象一直都没有清晰过。从能够记事开始,他就有一个师傅每天教他练剑,从他能够记事,他就有一个父亲每天坐在王位上议事,从来不管他。  狼宇来到牢房,看到了那个叫青叶的女人,或许说他该叫她师娘。他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头发蓬散,衣着破烂。  青叶师娘,  青叶慢慢地抬起头向这边望了一眼。突然猛地扑了过来抓住栏杆使劲地摇,大声地吼到  你师傅呢?!!杜少惊呢?告诉我!  狼宇把她放了出来,含着泪说我带你去见他。  刚走出牢房,满天的冰柱和冰针铺天盖地地向虎卧城的各个地方砸了过来。  积羽人又开始进攻了。  狼宇把青叶带到了自己的宫殿,说师娘你暂且在这儿避一避,我去去就来。于是狼宇带着烈焰骑士径直向城门口奔去。还未到达城门,却发现了城内到处飘着雪花,而雪地上站的,都是有着纯白头发的积羽人。  显然城门已被攻破,城内官兵拼死抵抗着,城内积羽人越涌越多,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狼宇带着烈焰骑士四处砍杀。血夹着雪一起铺在了地上,被人踩着,被马踏着,然后又被一层白雪掩着。旗帜残破了,插在雪地里瑟瑟发抖;房屋塌陷了,躺在风雪中无力摇摆。  城门口虎卧三个大字被泼上了殷红。整个虎卧城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血的洗礼.  骑士死伤过半,眼看积羽人就要攻入皇宫了,全面告急!  你们死守宫殿!我去抓他们首领!狼宇稚嫩的声音带着煞人的威严。他心想现在唯一的退敌之策就是抓住敌方的首领。于是他单枪匹马地冲进了积羽人的阵势,他一边用剑挡住飞驰在身边的冰针,一边四处搜寻积羽人的首领。  一个穿着白袍,骑着白马的人映入了狼宇的眼帘。白袍,白马,白头发,这个人好像是溶化在雪中的人,和雪融合了那么透彻,好像漫天风雪全是他召唤出来的,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一个狼宇深深爱着的人---破冰。她的头发已经变成了积羽人特有的白色。  她,她真是...真是..积羽人?  两行眼泪划落了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狼宇左右掩杀,前后躲闪,逐步逼近那个骑白马的人。他急于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骑白马的人指着狼宇问破冰  是他吗?  恩,  骑白马的人拍马向狼宇走来。  住手!  他大声的喊了一声,声音充满着无限的威严。狼宇感到雪花片都颤动了一下,四周静了下来,只有呼吸声夹杂着雪花随狂风一起吹进人的心坎。  狼宇,你知道你正在残杀自己的族人吗?  狼宇诧异地望着他,周围的差诧异地望着狼宇。  更静了,云把天空压得很低,天空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那句话仿佛带着回声,又在狼宇心里回荡可几遍。最后骑白马的人象诅咒一样的述说震撼了狼宇的心。  有一种隐忧,在内心里破茧;  有一种伤痛,在内心里撕裂;  有一群大雁,继续在天空中忠诚地送葬着末日。  十八年前  白白的积羽城静静地躺在丹伦荒地上,这是一片美丽的地方,一个纯白的世界,这里位处极寒之地,这里四季飘雪,每个积羽人都有一头白发,他们完全融进了雪的世界,  一群不速之客进入了这个世界,他们马披甲,人执剑,眼神透出了占有和掠夺的欲火。他们就是昊天带领的虎卧大军。  走过的雪地,留下了一排排肮脏的足迹  踏过的纯白,依稀还看得见斑斑血迹  远方的你  是否听见了  我顺着风的祈祷     积羽慌乱了,他们从没有打过仗,也没有任何战备,因为在这里根本不需要打仗,他们心里根本没有战争这个概念。城主帝释一筹莫展,他找来祭师步赤占卜。  步赤找来一堆雪,用火烤化,观察水化后在地上的形状,沉思了一会儿,  北方有援兵,若请他们到此方可解围,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需要陛下诅咒自己被封印到洛禾冰山之中永世不得出来。  ……  丹伦荒地  战争不可避免,积羽人遭到了疯狂杀戮,血染红了半边天。眼看就要破城,似乎谁也无法抵挡命运的安排,积羽人面临的,将是用自己的鲜血染红这里的白色。  昊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他抽出剑,指向了积羽城头。  这城是我的了,哈哈哈……  浓烟四处翻滚着,在雪地里显得那么明显,尸体遍地躺着,尸体上还留着一双双茫然的眼。慢慢,冰雪覆盖了眼,又一群人踏着冰雪冲向前,又倒下……  城门松动了,在冰天雪地里颤颤巍巍,城门外,兵刃相接金属的碰撞声,将士自壮勇气的喊杀声;城门内,妇女恐惧的高声尖叫声,商人搬家携财的木箱撞击声。这些全都交织在了一起,汇成了一股强大的声浪,冲向积羽城上方的天空,冲向天空中正在飞舞着的白雪,冲向白雪上积聚着的悲伤。  步赤站在城楼上,城下的画面一次次在他眼中定格,又一次次地破碎。破碎地那样彻底,甚至突然想回想前一秒的影像却找不出丝毫支离破碎的残片。  骑着白马,步赤率着积羽城残存的一点力量冲了出去,他不停地挥舞着巫术棍,一根根尖锐的冰针刺向了敌人的胸膛。  昊天的部队越聚越多,渐渐向步赤这边靠拢过来,步赤拉转马头周身一看,包围圈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他紧握着巫术棍,眼睛死死定着棍前面的水晶球,嘴上念起了咒语。  步赤的周围,顿时缠绕了一圈风雪,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瞬时卷起了无数的虎卧人,风雪停息,虎卧士兵落在了地上,地上嗷嗷之声不绝。一只冷箭穿过风雪从身后射了过来,鲜血便染红了步赤的白袍。  抓住他!  昊天握着弓冷笑着说。  步赤趴在马背上喘着气,新的包围圈形成了,一步步地向着他逼进。他握着巫术棍,准备向自己的脑袋上砸去。  突然一股烈焰从南方冲了过来,包围着他的虎卧士兵顿时被冲散到了两旁,一群青衣素裹,手拿着没有剑尖的剑的人向着这边冲了过来。  风雪剑派,难道援兵是他门?  难道陛下已经……  步赤回头望了望城头,皇子们已经在抱头痛哭。他慌忙拍马回城,城头上帝释安静地坐在椅上,停止了呼吸。  陛下。  步赤趴在了地上,失声痛哭。  雪越下越大,仗越打越烈,无休止的金属撞击,无休止的战马嘶嚣。倒下的,是曾经站着的,站着的,是为了倒下而站着的,透过浓烟看天,天是黑的;透过浓烟看雪,雪是黑的;透过浓烟看浓烟,浓烟却是红色的。  巫术棍上的水晶球闪过了一丝灵动的黄光。一声婴儿的啼哭穿越了此时所有人的哭声穿到了步赤的耳中。  积羽城的七皇子出世了。  步赤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用手握起一团雪,用手心的温度将它融化,但融化后的雪没有任何形状,顿时化作了蒸汽,他始终占不出什么。  不好,快带大家转移!  几位皇子慌忙从悲痛中回过神来,吩咐马上带领民众离开。  可是,我们去哪?  去东边,东边有一个佳羽岛,那里只有一座长桥与陆地联通。而且海水奇特,连最轻的羽毛也不能浮在上面,到岛之后只要把长桥烧毁,这样昊天就是想追也追不到了。  那积羽城怎么办?  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有到岛上避一避,以后的事再想办法。快,先用水晶馆把陛下的尸身装好运出来,召集民众从城门逃出去,我来殿后。  ……  城外,杜少惊正带领着风雪剑派全体弟子和昊天的部队进行厮杀,杜少惊的眼睛通红,眉宇之间充满了仇恨,他拼命挥着那没有剑尖的剑,疯的一般。虎卧人坚硬的铠甲在杜少惊的剑下撕裂了,剑上的痛苦从皮肤传到心脏,就这样,一排排虎卧将士倒下了。  娘,非儿,青叶,我要替你门报仇!  声音在痛苦地颤抖。残剑上凝聚的剑气象闪电一样横扫着那一排排鲜红的衣甲,溅起地上的雪,溅起地上的雪,溅起了三天前三十个亲人人头落地时痛苦的呻吟。  杜少惊外出,昊天贪恋其妻青叶的美貌,乘机前来夺青叶,遭遇到了他全家老小的抵抗,昊天恼羞成怒,派遣圣殿骑士杀尽其全家并抢走青叶,杜少惊归家看到了如此一幕,折断剑尖向天起誓,如不报仇犹如此剑!  暴风雪越刮越大,杜少惊风雪斩的热浪一阵阵地扑向炽冷的空气。  哈哈哈,不愧为风雪剑掌门,武功如此了得。佩服,佩服,哈哈哈!  昊天站在很高的战车台上大喊,在他旁边捆着的,是青叶。  放了她,你这混蛋!  正是杜少惊愤怒的声音。  哼哼,我是混蛋,那我就混蛋给你看!  昊天眼光闪出一丝淫邪,他慢慢地走向青叶,解开她的绳索,  衣服撕裂的声音和女人尖叫的声音传到了世界的每个角落,淹没了所有的战鼓声;淹没了所有的兵刃交接的金属声;淹没了所有断臂少腿的呻吟声;淹没了所有的白雪;淹没了所有白雪覆盖下的尸体;淹没了所有尸体下压着的鲜血,然后冲向杜少惊的灵魂,将它打碎,碎得找不到残片。  啊——啊——  殷红的火焰从没有剑尖的剑上迅速蔓延到了全身。  我要杀了你!  杜少惊握着剑飞一般地冲向了战车台。到了战车台脚下,他跌入了昊天早已挖好的陷阱,他抬头看时,无数的铁网盖了下来。青叶大声叫到  夫君——  雪花仍然在飘,似乎不管人间有多少苦难它仍旧四季如常。  城内,步赤和几个皇子正在努力疏导百姓向佳羽岛转移,风雪剑派显然不能够阻止昊天的邪恶大军,他们很快就踏平了,邪恶大军迅速扑进了积羽城,疯狂屠杀着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百姓。城内城外乱成一片,房屋在火焰的焚烧下无力地坍塌,妇女在淫贼的淫威前高声尖叫,商人在强盗的兵刃下痛苦呻吟。此时的积羽城,残破不堪;此时的积羽城,肮脏不堪。  步赤带着仅存的一点积羽人逃到了佳羽岛,他们烧掉了长桥,看到海水这边的自己的亲人、朋友抑或是族人正在被屠杀,看到自己美丽的家乡积羽城正在被焚烧和玷污。  有一种痛,叫妻离子散  有一种伤,叫家破人亡  撕开裹着痛和伤的纱布  你是否看见了  剑尖上滴下的眼泪?  ……  狼宇,你就是战争中的出生的那个婴儿,你就是帝释的第七子!  呼吸紧张了起来,狂风夹着暴雪静止在了画面中,狼宇咬紧了的腮帮突然松弛了下来,他掉转马头,大喊:  昊天,我要杀了你!  他疯狂地冲向虎卧城,到了皇宫时,发现早已人去楼空,鸟飞兽散。他真的疯了,他握着剑猛烈地砍着宫殿内的柱子,宫殿的墙,宫殿上的红瓦。殷红的火焰围绕着身体猛烈地燃烧,他使尽了全部痛苦施出那招风雪剑的最后一招——风雪斩。  满天的房屋碎片飞了起来,象枫叶一样。  接着一切都沉寂了。  狼宇到自己宫殿中接出青叶到枫树林中。  师傅仍然安静地躺在枫叶堆砌着的大地上。青叶扑倒在地上,哭得好伤心好伤心,狂风卷起地上的枫叶飞了起来,狼宇低下头,流下了眼泪。树干上参差不齐的剑的刮痕,那是师傅教他练剑时留下的;地上用剑划的五行八卦位图,那是师傅教他走位时留下的……这一片枫树林,几乎留存着他对师傅的全部记忆。  以七皇子的身份,狼宇跟随祭师步赤回佳羽岛,积羽人欢呼着,庆祝他们找到了皇室唯一的幸存者,找到了复国的希望。  在经过积羽城时,狼宇看到了残破积羽城池,它已经被皑皑白雪裹得严严实实,仿佛是要掩盖十八年前的罪恶的一幕,城头上高耸的冰火旗帜静静地随风摆动,见证着所有的发生。  到了东边的海边,美丽的佳羽岛就浮现在了眼前,海边还有长桥被烧毁的痕迹,狼宇和步赤还有破冰并肩走着,青叶和运着杜少惊尸体的车跟在后面。  晨昏时候,一道绚丽的阳光从西边射了过来,步赤握着巫术棍向着海上一击,顿时激起了一阵浪花,同时在佳羽岛和陆地之间起了一道七色的彩虹。  快走!  步赤催促到,于是积羽大军浩浩荡荡地踏着彩虹到了佳羽岛。佳羽岛也是一片雪的世界。  为什么有积羽人的地方就是一片的大雪纷飞呢?狼宇问步赤。  这个我也占过,不过一直没占出来。步赤回答说。  哦。  第二天,狼宇和破冰在岛上找了一个较安静的地方和青叶一起把师傅的遗体安葬了。师娘又哭了,好伤心。接着步赤带着狼宇来到装着帝释的水晶馆前,这是步赤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安详地躺在馆内,眉头紧锁,似乎还在忧虑着自己的子民。  然后他登上了城楼,所有积羽人对着他热烈地欢呼。顿时他觉得自己长大了,成了真正可以挑起国家担子的大人了。  日子在佳羽岛上平静了下来,起初青叶还每天到杜少惊墓前去,后来去的次数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呆呆地望着东方。  狼宇每天到沙滩上练剑,而这个时候破冰总是在一旁拂着琴,琴起剑起,琴落剑落,剑和琴已经完全融合到了一起。几个月下来,他的剑术有了很大提高。他不断思量着师傅经常跟他说的那一句话。  剑术的最高境界就是剑人合一,将所有的残忍和痛苦化归到剑上,剑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  残忍?痛苦?  潮水随着波浪涌上了沙滩,然后又退了回去,如此往往覆覆,来来回回,永不停息。  狼宇出神地看着潮水,步赤满脸忧色地走了过来。  七皇子,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步赤带着狼宇到了岛的最南边,远远地就可以看见了一座巨石,上面刻画了冰火旗的样式。  七皇子,这上面刻下了所有被昊天残害的积羽人的姓名。步齿指着巨石对狼宇说。  你想过要复仇吗?  恩,我恨不得马上把昊天碎尸万段。  但仅凭我们的力量是不可能把虎卧人打败的,只有再借助于其他人的力量才可以取胜。  其他人,什么人?  洛禾冰山上的亡灵,只要你对着封印滴上你皇室的鲜血,他们就会被唤醒并忠诚地听命于你。但是……  但是什么?  洛禾共有三层,每层都非常难通过,以前也去了很多人,却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但是为了父亲,为了积羽人,我必须去。  海风带着咸味吹到狼宇的脸上,他将手放到巨石上来回拂动。步赤看着狼宇,仿佛看到了往日的帝释,他高兴地笑了笑。破冰一直在一旁听着,这时她对狼宇说我要和你一起去。狼宇逆着她的眼光望了过去,似乎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力量,而这力量可以使他冲破一切障碍。于是狼宇点了点头。   拜别了师傅和父亲,狼宇、步赤、破冰三人准备朝洛禾冰山进发了,刚要离岛时,青叶跑了过来,  听说洛禾冰山封印着所有死亡的灵魂,所以我也要去,这样我就有可能再次见到少惊了。  很危险的,也许我们根本到不了洛禾就完蛋了。  那我也要去,就算是死。  师娘坚定的语气使狼宇不得不答应让她一同去。  他们向西踏过彩虹,穿过积羽城,又折向南经过丹伦荒地到了硕和草原,那里是一望无垠的绿色的草坪,天空象巨大无比的盖子一样盖在这绿色上,偶尔几只蝴蝶停在他们的肩上,剑上,马上,然后又飞走,阳光洒在每个人身上,象母亲轻柔的的手在抚摩自己的孩子。草原很平,平得可以看见地平线与天界的交接处。一阵风吹过,草原上掀起了一阵阵的草浪。好美!  四匹白马,四个身附仇恨的人。  暮色四合,点点星光在草原上空生起。四个人围着火堆休息,狼宇用叉着一只兔子在火上烤,香味四溢。  师娘,这个兔腿给你,破冰,这个给你……  四个人满足地吃着东西。吃完东西大家围着躺下睡觉。狼宇睁着眼望着星空,清凉的风拂过脸面,他从未感到过如此惬意,他想抱完国仇,抱完家仇后一定要再来这个地方和破冰一起享受这一份宁静。这时他向破冰望了望,眼光交织在一起,两人都感到无比的幸福。眼皮渐渐沉重,大家都睡去了。只有那个火堆还在不停地燃烧。  天亮了,四个人继续骑马赶路。中午时分穿过了硕和草原,前面地势开始陡峭了起来,又行了半日,越来越陡的地势已经不再允许他们骑马了。于是四人弃马步行。  晚上就地安歇,这里再有没有硕和平原的那种安宁了。这里全是野兽疯狂的怒吼声,听起来阴森森的让人恐惧。  晨昏时候,步赤叫醒狼宇,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快些赶路吧。于是四人提着剑匆忙地继续向前走。  步赤始终感觉有点不对劲,一直在催促着快走,四个人脚程加快了。突然,从林里钻出了大批虎卧士兵,挥舞着兵刃向他们飞奔过来。  四个人挥着剑拼命斩杀,虎卧士兵一个个倒下,鲜血染红了本来就很狭小的山道。一阵狮吼声突然响彻了山间。几十只狮子出现在了山坡上,正朝这边怒吼。虎卧士兵吓得四下奔命。狮子也随即狂奔过来。步赤握起巫术棍念起咒语召唤出了一片纱帐将他们四人裹了起来,群狮看不见了这边,便通通向虎卧士兵追去。  良久,步赤撤掉纱帐,四人继续赶路,狼宇心中始终有些想不明白,昊天怎么知道他们要去洛禾,又怎么知道他们要走这条路?他想询问步赤,但又看见步赤也满脸的忧色和疑虑,便没有问。  中午时分到了一座巨大的山崖前,上面有一座石碑,上书:“苦涧”,两个山崖之间的栈道有一座铁索桥相连。四人正准备过桥,忽看见对面桥头的两个铁柱上有两个巨大的黑猩猩,他们的琵琶骨被锁链锁住,另一端栓在铁柱上。四个人排列着小心翼翼地在桥上走着,突然黑猩猩一声怒吼,拼命地摇晃着铁索桥。狼宇顿时感觉天地山川都在摇晃。他们紧紧地拉着铁索,因为一个不小心,他们就会摔入悬崖粉身碎骨。谨慎地慢慢前进,两只黑猩猩慢慢停止了晃动铁索,他们朝着栈道方向拼命冲,自然栓在他们身上的铁索就不停地扯着铁索桥上的铁柱。  糟糕!如果铁柱被扯掉整个桥就会掉下去!  步赤大声地喊到,这时狼宇运尽全力把剑朝着右边的那只猩猩掷了出去,“哐啷”一声响,绑在那只猩猩身上的铁链断了,同时另一只猩猩也把左边的铁柱扯了出来,整个铁索只有一个铁柱固定在地面上了,左边完全倾斜了下去。挣脱了铁链的黑猩猩嘶牙咧嘴狂叫着,踏着铁索向狼宇等人走了过来。狼宇四人也踏着铁索前进,青叶不会武功,吓得嗷嗷怪叫,破冰背着她前行。  两只黑猩猩渐渐靠近了狼宇他们,狼宇走在最前面,他接过步赤的剑,挥剑向前面的猩猩砍去。那黑猩猩的右臂顿时被划下了一道很深的伤口,立刻血溅了出来,那血居然是黑色的,狼宇挥刀又是一剑直刺在了猩猩的胸口,猩猩一阵怪叫后落入了山崖,然后只见另一只猩猩用手拼命地捶着自己的胸,极度痛苦的样子,然后在一身怪叫之后自己跳入了悬崖。那痛苦的悲吟在山崖中回荡不绝。  平安过了铁索桥,沿着栈道盘旋前行,晚上就地安歇,四人都安静地围在火堆旁,破冰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  狼宇轻声地问道,破冰不搭理他,狼宇又轻轻摇了摇他的膝盖,破冰抬起头,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  今天那猩猩是一对的,你杀了一只,另一只为情自杀,好凄惨!  狼宇顿时语塞,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又感到一阵哀楚。步赤站在一旁仰着头看着星星,青叶师娘早在一旁熟睡了。破冰仍然在小声地抽泣,狼宇倒在地上,整个星空顿时被收进了眼帘,无数的星星和一轮圆圆的明月。他又想起了师傅已经说过无数遍的那句话:  剑术的最高境界就是残忍,只有你的剑上染满鲜血时,你才能所向披靡。  残忍?到底什么是残忍?  在模摸糊糊的思考中,狼宇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四人收拾行装赶路,道路越走越崎岖,而且天气越来越寒冷,前面的风景已经大不如前几日看到的了,树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青苔覆盖在岩石上,踩在上面又湿又滑。又走了几日,青苔也没有了,换之的是一块块的冰。踩着冰面继续前行,天气变得异常寒冷,风也刮地特别大,狼宇,步赤,破冰都是积羽人,耐得住寒冷,惟独青叶冷得直打哆嗦,所有能穿的衣服都给他穿上了,她还是觉得冷。天将晚的时候,四人走到了一座很大的冰山前,冰山下方有一个很大的山洞,旁边立着很多冰柱,一个冰碑赫然立在洞旁,上面写着两个大字:  洛禾。  晚上在洞前休息,寒风吹进洞内的呼呼声象野兽的尖叫一样恐惧着每一个人。步赤握着巫术棍一直在冥想着什么,这几天他都是这样。狼宇握着剑用衣服擦拭了一下,他正在想象着洞内到底是怎么一幅情形。青叶和破冰相拥而睡。  第二天,四人入洞,洞内十分明亮,并不象从洞外看那么漆黑,越往里走,冰面上出现了一层层的台阶,又上了不知多少阶的台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门,门的左右两边各有四字,左为“生死一线”,右为“左右莫违”。  狼宇使劲推了推门,一点反应也没有,又伙同四人推,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狼宇拔出剑,准备一剑向门砸去,可是步赤拦住了他。  这门有神力护着,任你怎么劈他也是不会开的。  狼宇收回了剑,突然跪倒在了门前,不住地磕头,说:  积羽人狼宇为抱国仇洗家仇,特向洛禾冰山借兵,希望成全。  每磕一次头,狼宇就想到了死去的父亲,死去的师傅和死去的无数族人,心越来越痛,眼泪逐渐流了出来,额头上也磕出了鲜血。  轰隆一声响,门朝两旁打开了。四人惊了一下,破冰扶着狼宇起来,一起进了门。门内的走道两旁有无数的冰层,冰层内封着无数的人,各个面目狰狞,其态可恶。  这是洛禾第一层,封存亡灵是邪恶之人的灵魂。  步赤说。  突然一束强光闪了一下,一个人背着他们出现在了大厅的另一头,好熟悉,青叶一下子哭了出来。  少惊!  青叶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向大厅另一头的杜少惊冲了过去,步赤和破冰急忙将他拉住,  他已经不是你那个杜少惊了,他是镇守洛禾冰山的亡灵,没有任何意识和情感。  青叶软瘫在了地上,一直哭,狼宇也掉下了眼泪,想不到今日他将在这里,洛禾冰山的第一层与他的师父生死对决。还记得虎卧城旁的那片枫树林,还记得枫树上那一道道剑的刮痕,还记得那地上用剑刻画的五行八卦位图。那无数个夕阳西下时透露在阳光中的冷俊的脸浮现在了眼前。师父,冷静的师父,有着悲惨情节的师父,最后在痛苦中死去的师父。  对面的杜少惊转过身,茫然的眼向着这边四个人扫了一样眼,手中舞着那把残剑迅速朝这边砍了过来。狼宇挥着剑迎了上去,他的剑软弱无力,挡了一下就被击落了下来。杜少惊回身又是一剑朝狼宇刺了过来,狼宇侧身一闪,未曾闪过,一剑便刺中了他的左臂。  快反击,他不是你师父!  步赤大声的向狼宇吼到,狼宇仍然捂着伤口茫然的看着师父,杜少惊斜身又是一刀,狼宇闪避不及,胸口被划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七皇子,快反击,快反击啊!  步赤向狼宇不停的喊到。青叶站了起来,想往前冲,但每次都被步赤和破冰拉住。她就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好伤心好悲凉。  杜少惊又一剑划过了狼宇的背,狼宇的背上又起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他在地上滚了几圈,趁势捡起了地上的剑,站了起来,他看见师父眼睛通红而且茫然。他明白了这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师父。  握紧了剑,他朝杜少惊挥了过去,杜少惊回剑一挡,顺势斜刺一剑过来,狼宇驱剑挡格。这时青叶挣脱掉了步赤和破冰,哭泣地冲了过来,抱住杜少惊,大声喊到“少惊,少惊”。  杜少惊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一个翻身将青叶摔倒在地,然后一剑向她刺去,狼宇大声的喊叫到“师娘!”  剑,并没有停住,直刺入青叶的心脏。青叶停止了哭泣,她微微的笑了笑,眼泪划过脸面留下了几道痕迹。杜少惊抽出剑,又向狼宇砍了过来,狼宇望着躺在地上的师娘,又看了看眼前眼光迷茫的师父。他不住的留着眼泪,手中的剑断掉了半截,象自己痛苦的心一样。所有死去的人,父亲、师父、破冰、青叶、无数的积羽人,一起汇聚成了一副画面在他心中显现了出来,然后又慢慢消失,他来不及看清。  太多的酸楚,来不及用眼泪来化解;太多的苦痛,来不及用时间来治疗。看着面前这个师父的那把嗜血的剑,有一股揪心的痛楚从全身上下会聚到心中,冲破了所有的防线,当会聚到一点时,又马上溃散。  茫茫的白雪飘了起来,充斥着整个大厅,画面一下子定格了,步赤站在一旁惊异地望着狼宇,青叶安静带着微笑地躺在地上。师父握着剑正向狼宇砍去。  片片的白雪轻轻的落在大厅里的每一个地方,好象很怕惊扰了沉睡着的亡魂。可是每一片雪花上凝聚着的伤悲有谁知道?  时间停滞了,唯一没有锁住的,是飞舞着的白雪,他不断的飘动着,想要覆盖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冰凉的空气中,震荡着一种莫名的苦痛,它慢慢延伸,越扩张越浓烈。狼宇闭上了眼睛,没有剑尖的剑上透出一股殷红的火焰,慢慢扩张到了全身,越燃越大,一股劲风从下往上直吹了过来,他的头发变成了积羽人特有的那种白色,这时他提起剑向师父刺去。雪片旋转着绕着整个剑身。  这一剑,正刺中了杜少惊的胸口,可是此时剑碎成了三段,杜少惊身体上一点伤也没有留下,狼宇握着剑柄呆在了原地。师父闭上了漠然的双眼,慢慢的,慢慢的化成了一道影子消逝在大厅里。  步赤和破冰拉着泪流满面的狼宇慢慢远离了这一副定格的画面,远离了这一副定格的伤悲。  狼宇回头望了望,拭了拭眼角,要复仇的那个意念更加坚定了。  不多时又到了一处洞穴的所在,洞穴两旁也有字,分书“掌乾坤度亡灵”和“握天下化恩怨”。进入洞穴,豁然开朗,一个大厅出现在了眼前,四周仍是无穷无尽的冰层,封印无数的亡魂。  一个巨大的白色冰雕门出现在了面前,上面刻着冰火旗的样式,“啊”破冰惊异地叫了出来。然后他俩几乎同时望着步赤,  步赤左手拿着巫术棍念着咒语,右手不断地掐算着,一遍又一遍,隔了很久,他皱了皱眉头,说,  七皇子,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门是打不开的。  什么?不行,我们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而且师娘又死了,我们怎么能回去?我们一定要报仇!  但是……  但是什么?你是不是算到了什么,你全说出来!  这..恩...这道门叫绝情门,七皇子如果想通过,就要杀掉一个自己心爱的人..  心爱的人?心爱的人?  狼宇突然感到好冷,他身子不停地抖着,他看着破冰,破冰的眼神中充满了凄楚和哀愁。他扑过来抱住狼宇,狼宇伸出双手将破冰搂在了怀里。破冰的鼻息挠着狼宇的颈他感到好舒服好温暖,这时有一股暖流从狼宇的肩上流下来。狼宇知道,破冰在流泪。  宇,我想再为你弹一曲,破冰轻轻地说。  纤细的手指在琴上拂动了起来,温暖透过空气穿透了一切,狼宇身体感到好暖和好暖和,他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感受这一份温柔。  琴弦一下子断了,接着有剑抽动的声音。一头纯白的头发垂到了地上,鲜血慢慢沿着白色的衣服开始浸透,蔓延到了每个地方。在这一副画面中,只有红色和白色;在这一副画面中,只有悲伤和哀愁。  狼宇眼睛模糊了,他走了过去,轻轻地拂着破冰的头发,  宇,我听我奶奶说春天很美很美,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看到春天,你抱完仇后把我..把我葬在有春天的地方,好..好..好吗?  恩,我一定找一个四季都是春天的地方和你在那里度过每一天。  雪花飘得更大更密了。很静,静得让人窒息,狼宇抱起了破冰,耳旁又响起了那悠扬的令人心醉的琴声。一个个定格的画面在狼宇心中开始放大。  那个深秋里寒冷的夜,那个夜里的温暖的琴声,那个下着雨的凉亭,那个凉亭里沉默的夜,那个虎卧城外告别时的拥抱,那个拥抱后潮湿的胸襟,所有的一切,现在一起扑向了盛大的死亡。  雪花变成了扬花,冰面变成了草地,他和破冰一起坐着彩云飞驰在碧蓝的天空,一起去看火红的彩霞,一起去看绚丽的落日,一起手牵着手望着天空数星星,一起舞着剑在深秋落下的枫叶中划出弧线……  绝情门开了,一层层冰做的阶梯显现了出来,狼宇抱着破冰走了进去,上了很多层,终于到了山顶,山顶的那一头有一个座台,那就是亡灵祭坛,只要将鲜血滴在祭坛上,亡灵大军就会出现。  山顶平地的周围,也是一层层的冰层,那里也封印着无数的亡灵,不同的是,这里的亡灵都是纯白色的,就象积羽人。  七皇子,去吧,把你的鲜血滴在上面,我们就可以复仇了。  狼宇把破冰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慢慢地向祭坛走去。  突然一股冰凉从背后传来,狼宇感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回过头,看见步赤拿着一把匕首奸邪地笑着,  七皇子,对不起了,我是昊天的人。  接着昊天从阶梯上走了上来,  哈哈哈,宇儿,还好吧?爹来看你来了!哈哈哈...  狼宇完全迷糊了,鲜血和眼泪不停地淌出来。  我知道你现在很不明白,我会让你死得清清楚楚的。你是帝释的第七子,不错,你知道积羽人为什么世世代代都生活在极寒之地吗?哼哼,远古的时候,积羽人到洛禾造陵墓,触犯了神灵,因此受到了神灵的诅咒,世世代代与冰雪为伴,世世代代见不到阳光,所以在积羽人群居的地方总会有满天的大雪。还有,洛禾里并没有埋藏什么亡灵大军,埋藏的是积羽人巨大的宝藏,哈哈哈!从你一出生我就算出只有你的血才能打开祭坛,我筹划了十几年了,今日终于可以得到了!  啊————  一把匕首从昊天的背心直穿透到了前胸,然后传来步赤带着颤抖的笑声,  哈哈,应该说该我得到宝藏而不是你!哈哈哈!  你……,你……  昊天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步赤朝着狼宇走了过去,拖着他去祭坛,祭坛上泛出幽幽的绿光,血滴了下去,  四周寂静了,像死了一般,接着一道绿光从祭坛里透射出来,慢慢蔓延,照亮了整个夜空,然后温暖从地面升起来。阳光驱赶了乌云,草坪覆盖了冰面,一颗颗小野花轻轻地摇着脑袋。泥土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天地。  宝藏,我的宝藏在哪?  宝藏,宝藏,我的宝藏,啊。。。我的宝藏在哪?  步赤跪在地上使劲拉着自己的头发。拼命地重复着两个字,“宝藏,我的宝藏,……”  青草夹杂着泥土的芳香吹进了狼宇的心肺,他稍微有些清醒了,慢慢地睁开眼,  春..春天..春..破..破冰..春..  他用手支起身体,向破冰爬去。  他们抱在了一起,  我们终于..终于可以..在春..春天里度过每..每一天了...  很多很多蝴蝶停在了他们身上,他们的周围一株株杨树对着阳光拼命地拔节生长,然后拼命地开花,接着所有雪白的扬花像大雪一样飘落下来,将他们掩盖,也将所有的记忆封存。

没有评论:

相关文章:

 
Blogger by [ 小说文学 ] : code Name BlackCat 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