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2月13日星期二

《侠义杀》

  秋日的阳光懒洋洋的穿过树梢,在枝桠间未做任何停留,所以照在泰兴楼上也是懒洋洋的金黄色。偶有阳光钻入开着的窗户里,光影处,此时伸出了一个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细一看,是一张年轻兴奋的脸。  "还没到呢?老爹,你的消息不会错吧?"  二楼临窗的桌子上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在喝酒,扬起混沌的目光看了一眼,嘿嘿笑道:"你看看街上卖肉的严老七旁边可有什么变化?对,往前看,那个卖柴的,还有后面墙角里的乞丐。"  年轻人端详了半天,半信半疑的问道:"你说他们就是'侠义十三郎'!?"  正中的位置上坐着的是一个中年人,眉宇之间凛然有威,竟似个官宦子弟的模样,此时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显是不屑。  "约莫陈清关的钱捕头也快到了,好戏就要开锣了。你还记得这是第几个吗?"老人在笑年轻人,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从上个月的初五到现在,附近五府十八县的一十六位上名单的捕头中,一共来了七位,宣州府的王敢当伤了右手,再也使不出看家本领'颠花指'了;白城县的柳衣相断了一条腿,再没法使武当的'梯云纵'了;秦城府的赵凤桐干脆被打成了半个傻子;卫城县的孙西官一身横练的功夫被废个干干净净,现在连个车都推不动了……"年轻人如数家珍。  "大公子,这盘棋可真的要开始了。"老人略有谦恭的向中年人说道。  "是吗?"中年人端起酒杯,轻呷了一口,道:"倒要看看你的开局是不是大手笔了?"  "来了,老爹,姓钱的来了!"年轻人激动的手指窗外,大路上一匹高头大马正气宇轩昂的走过来,马上之人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握着长柄宽刀,紧而有力。  此时墙角里的乞丐站了起来。他原先是蜷缩着蹲坐在那里的,非常不起眼,但一站起来,竟是铁塔一样的身高,将身下的一个偌大的酒坛子像投掷一小块石头似的甩了出去,风声凛然,直奔钱捕头的坐骑。然后高喝一声:"白日射金阙,虎豹九关开。"话音未落,四下里的行人和小贩急忙闪避,乱做一团。  钱捕头早有提防,见来物势大力沉,手中长刀一挑,顺势一领,登时削去了大半的冲力,而后就见酒坛子如吸附在刀刃上了一样,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最后竟然平端在了刀刃之上。这一出手,端的是一气呵成、干净漂亮。  "钱某此去公干,望'侠义十三郎'行个方便,日后钱某定登门拜谢。"  乞丐浑身上下虽无一处干净整洁,但一站之势,顾盼之间已有不同寻常的气势显现出来。若不是刚刚他蜷缩蹲坐,任谁也不会相信他是一个乞丐,此时他微微一笑,"想必神捕已经接到了我侠义十三郎'的侠义帖,但今天还是来了,摆明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他不容对方答话,脸上已变了颜色,口中轻轻的"咄"了一声。  钱捕头还在诧异,只见刀上的酒坛忽然炸开,震的他虎口生疼,险一险就丢了自己的成名兵器。还未容他缓过神来,炸开的酒坛里一阵白烟升腾,刹那间竟将他一人一马完全笼罩,白烟中酸酸的气味扑鼻而来,有毒!  屏住呼吸,他从浓烟中杀出,忽觉身下一软,坐骑到底还是着了道儿,一个踉跄,将他掀了出去。未等落地,他看到了一柄剑平平的迅疾而来,封的就是他的落脚之处。显然预料到马会跌,人会跳,封的就是你的退路。  来不及多想,钱捕头用大刀点地,身体硬生生的滑开了半尺,堪堪避过这一剑。但未见使剑的如何转动,仿佛只是翻了一下手腕,剑还是如影随形的紧逼而上。剑招本也无奇,只是快,并处处击向他的必救之处,简练而有效。  钱捕头忙乱中一阵急退,忽听耳后生风,赶忙大刀一转,从自己的肋间穿了过去。这一式变招极快,谁能想到他那么长的大刀竟能使出这么小巧的变化,况且又是涉险而行,端的是艺高人胆大。稍有偏差,就可能将自己穿了个血葫芦。  他听到了身后之人冷哼了一声,想是得手了。但紧跟着感觉后衣领一紧,自己这么大的身体竟然被人强行拎了起来,穴位被制,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了。  泰兴楼上年轻人问道:"既然洛阳王已经有了那么多的高手保护,何必还要五府十八县的十六位捕头来?难道'金庭露,玉阶月'也是空有其名?"  老人望了一眼中年人,笑而不答。  "老爹?!"年轻人不干了,撅起了嘴。  老人笑了,"你是不是还想问,'侠义十三郎'闹的这么凶,为什么洛阳的六扇门没有什么动静呢?"  "这个我知道,因为你退休了嘛。"  老人摇了摇头,"洛阳的六扇门虽然被'侠义十三郎'闹了个鸡犬不宁,但是他们也不愿有外部的力量进来干涉,所以五府十八县的捕头注定是要吃点苦头的。另外,洛阳王当初招他们来,也是因为现在的洛阳六扇门还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担这个担子,嘿嘿,自我云伯阳之后,谁又能轻易有这个胆量?"  年轻人自言自语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想杀洛阳王?'侠义十三郎'真的能得手吗?"  老人叹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想成事,不除了'金庭露,玉阶月'怕是枉然啊?"他的眼神忽然迷茫起来,"确有不少人杀进了王府,但又有几个能活着出来的?没有。敌人在暗处啊,嘿嘿,看他们的造化了。"  中年人略有所思,默然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眉头却锁的更深了。             二  洛阳王最近比较烦。  前些日子不过是强收了城东的几百亩良田,竟然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庄稼汉子公然跳出来反抗,气的他火冒三丈,不仅将那几家灭了门,而且为了防止其他人效仿,他将相邻的三个村子也夷为平地,才算是消了心头之恨。  前几天收了个小妃子,如花似玉的,心情就有了些好转。哪曾想,那个妮子倔强的很,死活不从,惹他性起,命人乱棍打死。  前天,二十几个江湖流寇竟敢在大白天强攻王爷府,甚至还攻进了第三重院落,亏得"玉阶月"出手,率八百铁卫才告镇压。  洛阳王府在东城,占地百倾,房屋千幢,从正门入,需经五个院落,过花池、假山和小林十余处,右转,于曲径通幽的所在,是个精制小亭。再向里,走过一段浮水木桥,看到一扇朱漆大门。里面就是洛阳王的安乐窝,一个人们传说中的地方,据说那里昆仑为奴,美女作床,美酒成池,金钱如土。据说那里是人间的仙境,应取之物唾手可得,多少人梦寐以求只想一观,但实际上,真正进入到里面的一共不超过四个人。  洛阳王说,做穷人有穷人的难处,但做王爷也有做王爷的难处。穷人虽穷,但正是因为一无所有,所以他有追求;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王爷呢,寂寞乏味啊。  洛阳王最近有点烦,但也有点喜欢。  所以大管家方浅叠在门外候着的时候,就听到了洛阳王朗朗的笑声,那笑声发自肺腑,竟是他连日来难得的开怀。随后,朱门一开,洛阳王庞大的身躯踱了出来。"你是说,十六个人一个也没过了十三郎的关口?"方浅叠在朱门闭拢的瞬间看见一个光滑的身子拖着紫色的裙缦一闪,回首时晶莹的眼神。  "是。已来了十三位,无一人进入到城内三十丈远。还有三人未到,两人已经告了病假,还有一人,是篙城县捕快余桂梁,按行程应于明日早入北城。"  "当真还有不要命的?明天就把那三百两金子放在三十一丈远的地方,看他有没有本事拿?不是说,还有一件好事?"  "是。六扇门里已有人挺身而出,愿接云伯阳的岗。"  "呦?哪一个?"  "丁欢。据知言堂来报,他入行已经七年,师出'大力铁捕'王鹿枫的门下,为人孤僻,出手够狠。此次出头实在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因为在六扇门大多数人的眼里,他既不是一个喜好功名的人,也不是一个强出头的人。所以大家也说,看来他是足够坚忍啊,云伯阳在的时候,一直深藏不露,就这份韧性看,定然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好马好驴拉出来遛遛,明天那个局就交给他做吧,倒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洛阳王打了个哈欠,张开了血盆大嘴。  方浅叠心想,到底是王爷,打哈欠也是不同凡响。              三  深秋的晨,清冷而湿润。  穿过逼仄曲折的小巷,丁欢回过头去看到了依稀的灯光,心下稍安。灯光如温暖的目光在远处燃亮了一室的光亮,她,应该起了吧?这个时辰里她花圃里的牡丹应该浇水了吧?应该如她一样娇艳欲滴吧?照例还是右手提水,左手推门吧?脸上还应是惺忪而淡然的笑容吧?  丁欢就这样远远的看着,直到五更的梆子声断断续续的传过来,一天之中忙于生计的人们又开始身影舞动了。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他走在北门里的青石板路上,共五十步,匀速,往复了三次,最后折返坐在了紫伞十八子家的门口。一个小伙计刚刚打开第一扇门板,犹自睡眼朦胧的,冷不丁看到有人坐在门口,吓了一跳,心想:什么人这么早?莫不是寻晦气的?就倚在门口,没好气的说道:"还没开门呢,客官来得早了。"丁欢的目光直盯过去,道:"和你们杜老板说,我要一柄最好的伞。"小伙计迟疑着,拿不准眼前这位既不像达官显贵又不像绿林好汉的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丁欢忽然双眉一立,喝道:"快去!"威仪顿生。  杜老板已然起了,手里正拿着一把伞,紫色的伞面上画的是烟雨潇湘。  丁欢走进来的时候,那柄伞刚好张开,远山清秀,烟雨朦胧。  "你来了啊。"  "来了。等的不耐烦了吗?"  仅仅两句话,都不再言语。杜老板嘴角的笑容渐渐凝住,眼神中平添一丝冷厉。  天,已经亮了。  篙城县捕快余桂梁的马还没有到达北城门口就停住了。是他硬生生的将欢欣喜悦的马儿拉住的,这个家伙一看见繁华景象就犯了谗虫,不需鞭策,洒着欢的跑,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刹住马步,马儿咴咴而起,刨起一片粉尘。  杀气!这个时候,这个地段,杀气是必不可少的。惟有这样的气氛,才能衬托出杀机四伏的早晨里人人颤栗的寒!深秋的寒!  余桂梁自己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昨夜王府大管家方浅叠捎的话犹在耳边回荡:三百两黄金,嘿嘿,只要你能哄得王爷高兴,顺便引出一两个小贼,你就是大功一件。王爷说,就看你的了。  他的冷是真的,虽然他看着明媚的阳光光线愈强,虽然他听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声音愈高,虽然他闻着这个都市各种混杂的香气愈浓,虽然他想着遥不可及的黄金愈近。  杀气本该是有的,但偏偏没有,这不正常啊?  所以他更加的冷,时而感觉杀气四起,时而又感觉空空荡荡。  就这样他在城外足足徘徊了半个时辰,仍然是原地踏步,两侧行人穿梭不断,时不时有人白眼看他,如看一个傻子。  看情形,他是一时半会不能策马了。城门口茶摊上的一老一少不免失望,老捕云伯阳的眼睛微闭,这一回身旁的年轻人小纪也学的乖巧了,只看不说。倒是云伯阳仿若自言自语了一声:"怕是这个胆小鬼今天都不敢踏进雷池一步了。"小纪轻声道:"这回你可错了。""什么?"云伯阳睁眼,余桂梁的马已经冲了进来,如受惊了一般。"原来是有人帮了他一下,我说他老小子可没这个胆。"  马如风驰,过了城门,一瞬间抢进北城十三丈!  三十丈远的地方停着一顶红泥轿子,前倾而立,周围无人。但余桂梁知道,那里就是三百两的黄金,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财富,应该是满满的一轿子吧?  "侠义十三郎"呢?!  马,已过二十三丈远的青色方砖,踏出清脆而空旷的响声。  洛阳六扇门呢?  马,只需三步而已。行人虽则不多,但看来个个都是观者的模样,大都气定神闲,瞧热闹来的。  谁都有心理准备?"侠义十三郎"早蓄谋已久,至今出手,无一不中;而六扇门一直作壁上观,此次强出头,到底看看谁是强龙?谁是地头蛇?  动。动了。  轿子前的方砖忽然碎裂,并激飞而起。一人带着一身的新土跳出,一撒手就是一十六枚追心弩,快的电光火石,快的匪夷所思。  与此同时,三柄雨伞从斜刺里杀了出来,刚好迎上了一十六枚追心弩,叮叮当当,金属的碰撞声音不绝于耳。  他们终于都出现了!  好戏开场了!               四  大管家方浅叠神采奕奕的走在王府晴园的落叶小径上。  拐过长长的书廊,他的低低的笑还是不可抑制的发出声来,自言自语的说了句什么,然后就唱起了川中小曲。迎面走来丫鬟和老妈子谦恭的行礼,只是点下头示意。他今天的心情太好了。想起刚刚王爷的夸奖和赏赐,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的甜。  "你说,丁欢当真是杀了五郎莫筱尘?"洛阳王犹是不信的声调。  "是的。莫筱尘刚一动,就中了六扇门的埋伏,本来土遁之功神鬼莫测,但丁欢早就在里许之地做了手脚,预埋了数十块的花岗岩,只留了一个来路,一换方向就会碰个头破血流。失去了土遁之力,姓莫的威力就去了一半,况且丁欢还请了他的师兄杜老板帮忙,紫竹铁伞专制姓莫的追心弩。整个伏击研究的非常细致,所以成功也就理所当然了。"  "有点意思。嘿。但不是说五郎一出,六郎不远吗?"  "王爷说的是。您忘了不是还有个篙城县的捕快余桂梁嘛?"方浅叠停顿了一下,但不敢卖关子,见洛阳王疑惑的眼神望过来,赶忙说道:"他是个假的,真的早在昨晚已经进城了,现下歇在客栈里。"  "假的?"他有了兴趣。  "是的。此人也是六扇门中人,是个生面孔,但手脚利落,功夫也臻一流,叫做:李简。正如您所言,六郎是从'墨研斋'的屋檐下窜出来的,本是晴天白日的,但他竟然将自己的身体隐藏的如此好,也真让人叫绝。他一出,原先的布局就被打破,按照常理,他肯定是要先营救自己兄弟的,因为那时的形势实在是千钧一发,命在旦夕。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向着另一个方向杀了过去,他的目标是丁欢。"  "好一个围魏救赵,好一个擒贼先擒王!有意思!"  "丁欢被他连迫三步,才稳住身形,两个人战了七、八回合。这时李简尚在马上,许是紧张了一点,马一扬蹄,他竟然从马上掉了下来。"  "肯定是假装的了?"  "王爷圣明!他的人还没有完全落到地上,他的兵器就已经出手了,是一柄五尺二寸长的软剑,一出手就是杀招,正是攻敌不备,攻敌之必救……"  "好!"洛阳王一摆手,止住了他的继续。"'侠义十三郎'经此一败必不甘心,反噬之力当不可大意,调丁欢等人入府来瞧瞧。"他笑,他笑的甜蜜而开心,拥着身旁两个花枝招展的丫鬟大笑而去。  其实,方浅叠如此高兴,得到王爷的夸奖固然是重要的一方面,更解气的是终于可以有人代替云伯阳的位置了,他心里不止百遍的诅咒:这个老不死的,软硬不吃的光棍货,早早晚晚我腾出手来收拾了你。  半年前,方浅叠举荐了个自家侄子去六扇门,本以为凭着自己的面子还不是水到渠成,风风光光。哪曾想,云老爷子干脆没有摆他,愣是上午进的门,上午就出了门。自此解下了梁子,几成仇人。自从一月前云伯阳因为三村灭门血案而撂了挑子之后,六扇门就群龙无首,成了一片散沙,"侠义十三郎"也愈来愈凶,洛阳城的局势就有些微妙,城中最大的两大家族金兽华家和春酒卫家也不安分起来,械斗事件时有发生。  他在湖畔的长廊下站住,望着平静的湖面,另一端的不远处就是洛阳王的安乐窝了,那到底应该是个怎样的所在呢?  这时,一只信鸽缓缓的从落入手中。                五  深秋的晨,清冷而湿润。  穿过逼仄曲折的小巷,丁欢回过头去看到了依稀的灯光,心下稍安。多少个清晨,他总是默默的看着那盏灯光,仿佛遥远,遥不可及;又仿佛近在咫尺,就亮在心底。他总是没有勇气走过去,他怕看到那个窈窕的身影,又怕看不到;他怕听见那个银铃般的笑声,又怕听不到。别看他在沙场上威风八面,但是在女人面前,他的心里像揣了个兔子,胆小的很。  最初的邂逅是在早晨的花市上,她像清晨的一滴露珠,衬托娇艳的花朵愈加的夺目清新。她的美是脱俗的美,美如花卉,又高于花卉,在整个偌大的花市中,仿佛所有的人,所有的花,所有的景都是她的陪衬,都是她的点缀。  此后的每一天清晨,丁欢都会准时出现在花市上,那惊鸿一瞥已成心中刻记,再难忘怀。  她的名字叫小婵。  丁欢最难忘记的还是她的笑容,足以让人心醉不愿醒的笑容,如酝酿了一个春天的花骨朵就在瞬间悄然绽放,你甚至能感觉到幸福像蜜一样注入心房。当他们两个人手拉着手奔跑在山间的时候,丁欢真想人生就这样一成不变的跑下去,有多远跑多远。捉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在峰顶相拥入怀,清风拂面,四下风景如画。  小婵的父亲何伯总爱憨笑,对于生活的磨难早已泰然处之,难得一直保留着乐观的性情。有时看着他们在花房里忙忙碌碌的,就坐下来吸一口旱烟,会说,小丁啊,我看过几天你请个媒人过来,把事情定了吧。小婵的脸就红了,像一个熟透的苹果。  丁欢一念至此猛然想起了什么,身体禁不住颤动了一下,天,已经亮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小婵在他面前消失了,他再也找不到了。他甚至不敢再走进那熟悉的花房,只是远远的望着,期待着有一天,他的小婵会笑意嫣然的站在他的面前。  丁欢走进洛阳王府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一同的还有杜老板、李简和余桂梁。他们是来接受封赏的,同时也是荣幸的召见。  洛阳王斜靠在卧榻上,身后还是那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丫鬟。丁欢发觉从自己进入到屋内的那一刻起,左首的丫鬟就死死的盯着他,眼神竟是出人意料的暧昧。  洛阳王有点疲惫,许是昨天心情大悦,在安乐窝里流连了更多的时间的缘故,说话的声音也不高。"丁欢?做的不错。最近大盗草寇什么的闹的乱七八糟,你的六扇门着力清理一下,做好了,本王爷重重有赏。"  "是。王爷,这都是属下份内之事,我当尽力而为。"丁欢仍旧是一如既往的谦恭。  余桂梁一进王爷府就直乍舌,好象一个乡巴老进城一样,什么都是那么新鲜,那么奢华,那么富丽堂皇。但从那一刻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也萦绕不去,除了丫鬟的眼神,除了这个半眯着眼的王爷,不怒而威,深不可测……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很快他就找到答案了。  因为他看到了洛阳王身后五尺远的地方金光闪闪,晃花了他的眼睛,用力的揉了揉,不禁乍舌,竟是黄灿灿的一堆黄金!他的眼睛都直了,差一点涎水就流了下来。  洛阳王满意的看着四个人的表情,露出意料之中的微笑,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话果然不假啊。"看到了吗?如果本王高兴,这些都是你们的。现在你们每个人过去,只管拿,能拿多少就拿多少,拿的越多,本王越高兴,哈哈哈。"  四人谁也没动,眼睛虽未离开黄金,但是头都低着,不敢上瞧。洛阳王哈哈大笑:"难道你们就只有这么个胆子,怎么做大事?在这里,我的话就是圣旨,谁敢不听吗?"后一句话忽然声色俱厉,威仪顿生。  方浅叠低声叱道:"还不去拿?王爷给你们的奖赏,谢恩吧。"               六  王府的后园里菊花正盛,一簇簇的煞是好看。丁欢在花丛中穿行,远远的看见一个红衣女子正在摘一朵黄色的大菊。  "是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她的声音如山泉般悦耳动听。  丁欢认出来了,她就是洛阳王身边的丫鬟,左首的那个。她的眼神还是钩钩的,看的他心里很乱,竟是茫然无序。  "你是不是怕我?嘻,你怎么还脸红了?"她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笑的钩魂摄魄,一张娇滴滴如玉面孔和酥颈也笑的红了。"你真的很厉害,真的。"她止住笑,一本正经的说。  "你,你到这里干什么?"丁欢终于摆脱了尴尬。  "我,当然是摘花啊,你看我戴上这一朵,好看吗?"她比画着往头上戴一朵小粉菊。丁欢默然点头。他是不善于和女人打交道的,这个是弱项,很弱很弱的。她摆弄了一会儿,却一直戴的不成功,就把花一递,说道:"丁总捕头,帮我戴一下,行吗?"含羞一笑,百媚顿生。丁欢看了一个愣神,瞬间红遍耳根,木讷的道:"这,不太合适吧?"  她一笑,"我金小红说合适的事情,就一定合适。来吧。"  丁欢这花戴的,竟出了一身的汗,感觉世上最难的事莫过于此。无意中嗅到了她的发香,心头一阵阵的发紧。  "我看你以后还是少到后园来,这里毕竟戒备松散一些,恐有不测。万一乱匪借机而入,那是大大的不妙。"丁欢紧蹙眉头。  金小红笑道:"你这是关心我吧?你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  丁欢说道:"这里的花开的真好啊!"深吸了一口气,香气扑鼻。  金小红道:"当然好了,你知道这底下埋了多少死人啊?"她的话忽然冷了。  深秋的天,说寒就寒了。  丁欢每天都会在洛阳王府内巡视一圈,每次都要耗费三个时辰,一晃儿,已经一月有余了。其间,"侠义十三郎"的九郎铁塔和十二郎祁一挑等人从后园攻入,被安插的暗哨"排子箭"狙击,未能深入。二郎烈马和十郎小灯等人从前门攻入,遇王府八大高手截杀,互有伤亡,有序撤退。七郎水鱼儿从外水入湖,遇水网、水卒等暗器无功而返。十三郎周坏架风筝从高高的大白塔俯降而来,遇风力不足,未能入院……总而言之,这一个月内,"侠义十三郎"共发动大小攻势十八场,上天入地,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在固若金汤的王府守卫面前收效甚微。丁欢针对不足之处又做了细微的调整,而后的几次攻击更是雷声大雨点小,越来越不成气候了。  洛阳王的心情于是大好,躺在卧榻之上,笑声震耳。"你还有什么要求没有?但凡看上眼的就跟我说,什么黄金,什么女人,本王统统准你。"他看似有意,又似无意的看了身后的金小红一眼,意味深长,放声大笑。  金小红的确泼辣,就用眼睛直钩钩的看着丁欢,那神情摆明了就是我看上你了,只要你现在你一句话,我就是你的女人了。你想吗?要是想就说吧。丁欢的头低的更低了,脸如重枣,"属下无所求,谢王爷。"  她的眉头拧在了一起,脸色变的难看起来,若不是碍着王爷,早就发作了。洛阳王一打哈哈,一摆手,"退下吧,初五我去白马寺上香,你和方总管商量一下。"  丁欢一出大厅就落荒而逃,杜老板嬉笑了一声,"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老弟,你走桃花运了。"丁欢顾不上答话,心想,再迟一步,麻烦就来了。果然,还没走出十步,金小红的声音已经飘了过来,"着什么急呀?是不是怕我吃了你?丁大捕头,告诉你,我吃定你了。"               七  你如果是个外乡人,第一次来洛阳,想找个一等一的酒楼潇洒,那么问一百个人,一百个人都会告诉你同样的一个名字:花满楼。  花满楼的美酒最醉人,花满楼的女人最动人,花满楼的气势最赫人。  丁欢此时就坐在二楼的雅间里,手中握的是青玉杯,盛的是陈酿三十年的杏花村,耳中听到的是屋外悠扬悦耳的丝竹之声,眼里看到的是桌子上摆得满满的美味佳肴。如果这个时候再有国色天香的两个女子围坐左右,打情骂俏,此情此景就真可谓享受了。但其实没有,因为四个女子都坐到了对面,对面正中坐的是大总管方浅叠,他的眉眼虽在笑,但好象笑里有刀。所以他没什么胃口了,尤其是听见他问的问题,越发的感觉不舒服。  "好象丁兄对女人不大感兴趣?是一朝不蛇咬,怕了?还是天生过敏,不感兴趣?哈哈哈。"  丁欢微微一笑,笑而不答。  "你可提防着点啊。金小红好象是要发情了,你可知道一只发情的猫不太好对付啊?哈哈,但凡是她看上眼的东西,王爷都要礼让三分呢。"  "想不到一个丫头有这么大的本事?没想到。"  "丫头?嘿嘿。"方浅叠冷笑了一声,"你我兄弟以后就要长时间共事,看你为人豁达,我就是爱交你这样的朋友,所以以后还要彼此关照啊。"  丁欢心中冷笑,到底是老狐狸,顶掉了老捕云伯阳,现在又要拉拢他了。口中却道:"当然,当然,以后还望大总管多多提携呢。"  "你说,如果你是'侠义十三郎',你会怎么做?"  "为什么要这么问?"  "因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我们只有弄清楚敌人在想什么,才能防患于未然啊?"  丁欢一口饮了杯中酒,说道:"'侠义十三郎'谋划半年之久,迟迟不敢发动致命一击,所虑者当为本府的两大高手,金庭露,玉阶月。想当年流寇邓七是如何的了得,破洛阳城如探囊取物一般,却偏偏仗着一身好武艺逞强,亲率手下的十三太保闯王府,妄求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洛阳,到后来还不是落了个一命呜呼,功亏一篑。'侠义十三郎'虽然都是绿林中的人物,但到底金庭露,玉阶月有多大的能耐,谁也不清楚。我如是他们,当首先弄清这两个人的来路,武功路数。如果这两个是何许人也还不得而知,下手岂非冒险?"  "有道理。如果我是他们的话,这个时候还应该安排一个内应,来个里应外合。"  "完全有可能。其实我对一个人已经留意很久了,只是目前还没有发现破绽。"  "谁?"  "篙城县捕快余桂梁。"  "是他?恩,其实我也发现在侠义十三郎发动十八场大小攻势中,有十一次正是他当班的位置,真的有那么巧吗?是有些可疑啊?"  "所以在初五前一定要查清楚他的底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你放心,不会有差错。"  "哈哈哈。"方浅叠大笑,"其实还有一个人你要留意,他就是……"这时身边的一个美女喂了他一块肉,于是剩下的话也就咽了进去。"还有一事,只可以你知我知,千万不要泄露出去。王爷初五上香其实是假的,是引蛇出洞,只是一个局而已。"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左拥右抱的得意洋洋,"看来,侠义十三郎的末日到了,你的荣华富贵也不远了。果然没有看错你,喝酒!"               八  深秋的晨,越发的冷了。落叶铺满小径。  穿过逼仄曲折的小巷,在那一处柴门前停住,想了一想,终于还是忍不住扣响了门环。三声过后,又是三声,声音在小巷的清晨里显得突然而悠转。门里仍是没有人应,反倒是隔壁的有头伸过来,一见是他,就倏地缩了回去。于是丁欢继续的叫门,难道何伯也睡的这么死吗?是时候浇花了。  他禁不住手上就加了力量,门却应声开了,里面仍没有人,原来根本就没有锁。花房里也是漆黑一片,这个时候是应该有灯的,即使小蝉不在,灯这个时候也应该是亮着的啊。何伯呢?丁欢前后转了一圈,没有人,屋里的东西凌乱的很,仿佛是被洗劫了一样,满屋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他默然的退了出来,合上了房门。他们真的走了,走的竟是这样无声无息,没有一点预兆。  他又退出了院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街上已经渐渐的热闹了起来,做买卖的摆好了铺位,有高声吆喝的,也有正在整理的,卖肉的阿三把菜刀磨的闪闪放光,摇卦的李大仙把缝了补丁的大衫向后扯,一屁股压住,前面露出来的还很光鲜,卖雪花梨的小孩已满街跑了。  对于他们来讲,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希望的一天也开始了。  前面就是花市了,丁欢转向了另一条街,那里和王府只隔了两条街。  墙角里坐了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旧毡帽的檐子压得很低,差不多遮住了整张脸,此时不合时宜的伸出了一条腿,拦住了他的去路。  "兄台,你拦住我的路了。"  "是吗?但我好象已没有路了,又怎能拦你的路?"他的腿没有一点要收回去的意思。  "你有路没路我不管,也管不着,但是不要在我的路上指手划脚,我不欠你的。"  "哎呦,丁大捕头生气了。"乞丐笑了,"如果洛阳人都没有路可走,那么你的路会在哪里?即使现在看起来是一条坦途,到最后也不过是一条死胡同,因为归根结底,天下人走的同一条路。"  "你无须逼我,我只做我份内的事,其他的,我说过,与我无关。"  乞丐默默的收回了腿,一抬手,示意他走吧。  丁欢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前面就是热闹的街了,而这里只是冷清的冷。他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没有回头,说道:"初五那天,据说有雨,最好不要出门。"然后,再不停留,身影拐过街口,消失了。  乞丐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了几声,喃喃道:"你说不做不也做了吗?还是大公子说的好,你终究是一条落网的鱼。"             九   老周头酒馆的幌子只剩下了少半边,如果有风能随风飘起来,那么勉强还能看到半个酒字,而没风的天,酒幌也是睡着的。  老周头现在也是昏昏欲睡,右手支着下巴,脑袋一沉一沉的,涎水淌下来老长。  酒馆里只有一个客人。  独自喝酒。  丁欢又倒了一碗。  老周头的头终于抑制不住重重的磕在了柜台上,猛然惊醒,老眼睁开,一眼的歉意,口里喃喃道:"老了,老了,老了啊。"用袖子擦了擦柜台上的水迹,坐着,忽然他的脸上的皱纹紧急的合拢,制造出一个微笑来。因为门口影子一晃,又有客人上门了。  客人就是饭碗。老周头深谙这个道理。但是还没等他迎出去,来人已经摆手,并指了指丁欢,意思说是一起的。老周头还是站了起来,来者就是客,即使你不点菜,不喝酒,但筷子总要加一双吧。  "喝酒怎么不叫上我?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来人坐在了丁欢的对面。  丁欢头也没抬,说道:"杜老板,你说我们两个人喝酒就肯定比我一个人喝酒有意思吗?"  杜老板丝毫不理会他话里边的刺,说道:"大丈夫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我杜某敬你是条汉子,但是你又何必非把自己逼入死角呢?熙熙攘攘,皆为权利往,你既然不把权与利放在眼里,又何必为一些琐事烦心呢?"  "人这一辈子总要为了一些事活着,我比不了你们,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捕快,就是干些份内的事情,旁的事情我没有兴趣。"丁欢的眼里满是落寞。  杜老板嘿嘿一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在这个朗朗乾坤里黑与白早已颠覆,不是谁想过清净日子就能过上的。你想与世无争,你想清白做人,你想做个简单的捕快,在这个世界里,做不到。因为在你眼前每一天都在发生着伤天害理的事情,每一刻都有人莫名的死掉,每一个刹那都在进行着弱肉强食的游戏。因为这本就是个不平等的社会,高高在上的以人为肉,吃个满嘴血腥;矮矮在下的只能是忍讥挨饿,混个行尸走肉。"  "你以为你能改变吗?这么多人你要一个个去解救吗?"  "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即使我知道不行,但我仍然要试,因为我知道尝试或许有机会,不尝试则肯定没机会。"杜老板笑了,"就是说,来一遭,我总要做点什么吧?人生,人为尊严而生。"  人生,人为尊严而生。  丁欢的心里悸动了一下,眼里滑过一丝悲伤,随即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但是这个细节还是被杜老板观察到了,他的眼里滑过一丝异样的光彩,稍现即释。                十  艳遇。  可以解释为邂逅美艳,但最通俗易懂的说法是和美丽的女子一见倾心,或者升级一步,一见如故,干脆来了个投怀送抱。如果还嫌不直接,那好办,就像你一回家,推开房门,床上躺了一个美女,(当然不是你老婆)虽然穿着衣服,但是效果形同没穿衣服,摆了个极具诱惑的姿势,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能说话似的,秋水满瞳。  你会怎么样?  你是会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想一想才采取下一步的行动;还是毫不犹豫的一扑而上,不管他三七二十几;或者是转身就跑,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  丁欢在今晚遇到这个情况的时候没有采取上述的任何一个方法。  他采用了最不可能的一种。  他吐了!  人一般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吐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显然金小红想到的不是什么好的答案,她气急败坏的跳了起来,大骂。  但只是一会,她就又笑了,笑的娇羞而迷人。因为她闻到了丁欢身上熏人的酒气,原来这个家伙是喝多了,不是因为看见我才吐的,差一点就辜负了老娘的美意了。  丁欢站都站不住了,幸亏金小红上前一步扶住了他,一把摔在了床上,嘿嘿笑道:"这回你可跑不了了。"这个超级大花痴得意的笑着,一边解开了丁欢的衣服。  仅几下,丁欢就露出了上半身,健壮黝黑的肌肤,但到了这步田地,他也能任人摆布了。金小红的双手在他的胸膛上来回抚摩,眼神色迷,忽然她的手不老实了起来,向下滑去,同时吃吃的笑着,猎物终归是难逃猎人之手的,她的笑声越来越大,后来竟是肆无忌惮的狂笑,也难怪,在整个王府之内,又有谁敢对'金庭露'指手画脚呢?  突然,她的笑声戛然而止,没有任何征兆,仿佛是被硬生生的折断。  因为她发现丁欢坐了起来,并且还封住了她周身八处大穴,现在是自己动弹不得了。  "你压根就没醉?是不是?"她就说了这一句话,倒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哑穴也在此时被封了,所以她只能瞪着眼睛,眼睛里满是愤怒的火焰。  丁欢看了她一眼,就一眼,推开她起身,穿好衣裳,推门离开。门口的一个影子闪进了屋里,金小红看见了他手中握着的一柄雪亮的短刀,刀锋耀眼。她的心瞬间冰凉,一丝酸楚涌上心头。                 十一  "侠义十三郎"终于在两个月后发动了规模最大的一次攻击。无论是攻击的人数、方位、层次、侧重、威力、还是效果都是最大的一次,也是最惨烈的一次。人的身体,如秋后被割倒的高粱一样,前仆后继的倒下,随之而落的是比红红的高粱穗更红的鲜血。  他们之前无疑是做了无数次的精心准备,就选择的时间来看也是最佳的,在一十八次攻击相继失手后,他们足足蛰伏了两个月,这段时间他们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声无息。起初王府还保持着相当高的警惕性,但随着时间的消磨,倦怠的情绪就不可避免的产生了。而一般来讲,夜间无疑是攻击的好机会,所以王府也一直把重点放在夜间,而前一十八次攻击也恰恰验证着这个真理。然而,这一次,防守的一方万万没有想到,"侠义十三郎"他们竟然敢在大白天攻了进来,下午两点时分左右,正是恹恹欲困的时候,但也正是杀人的好时候。  王府的侍卫共有千余人,其中最精锐的号称"八百铁卫",另有八大高手,也是一等一的江湖好手,而最棘手的两个人就是"金庭露,玉阶月"。其中"金庭露"金小红的"露水剑法"传于娥眉,一种剑法竟有多种路数,时而轻柔似水,时而刚猛如虎,时而含情脉脉,时而决断如仇,变化莫测,非常了得。当然使"露水剑法"的金小红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她好色,喜欢做露水夫妻,尽管好色的女子不多见,尽管知道这个弱点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洛阳王,但是秘密多了一张嘴,就不是秘密了。  "玉阶月"原本叫做玉月儿,她的成名绝技是"幻化三十六刺",据称她常常是顺手从头上取下了一根发钗,轻轻一划,身形婀娜,胜似舞蹈,但就是这样漫不经心的一下,竟然能将对方的雷霆之势化解。  她们是洛阳王的贴身丫鬟,也是他的贴身保镖,外人不明就里,往往只以洛阳王为主要目标,谁知还没能近得了跟前,已经不明不白的做了两大高手的手下冤魂,当年的流寇邓七已杀到了洛阳王的安乐窝,但是在朱门前却未曾前进了一步。  今天的形势不同于往日。和前十八次攻击相比而言,这一回简直是轻车熟路、势如破竹。哪一间屋子,哪一条小径,哪一个拐弯,哪一座小桥都熟悉如自家院落,甚至于哪一处有埋伏,哪一处有高手也都是一清二楚,这不是出了内应又怎会这样?  丁欢此时如标杆般的站在洛阳王安乐窝的朱门外。  一动不动。  嘶杀声渐渐的近了,他的眉头也渐渐的锁在了一起。  当先的却是杜老板,他的头顶也包着一块红头巾,那是今天"侠义十三郎"所率人马统一的标志,所谓:"红巾一起,杀尽贪吏。"他的手上没有武器,但是两袖却都涨的鼓鼓,如同两个充了气的大锤。  "大郎"都清秋?  杜老板点了点头,"现在你可以办你的事了,而我也可以办我的事了,尽管它实际上就是一件事。"  "大郎"都清秋的成名绝技就是一双袖子,一双普普通通的袖子,但是在他的手上它们就是杀人的利器,丈余间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他一动,声势就非同小可,风声雷动,仿佛满天的乌云滚滚而来,压的人心头喘不过气来。就是一年前,他只身夜闯春酒卫家,任卫家的轩辕四使同时出马也还是让他全身而退,一时之间"侠义十三郎"的身价涨了数倍。  丁欢侧开了身体,等杜老板经过的时候,擦身之间,慢慢的道:"其实杀了他,又能如何呢?逝者已逝……"  杜老板停下来,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为自己找理由?我们谁都回不了头了。"  "不。"丁欢坚定的说道:"我是说,除了我,你们没理由做更多无谓的牺牲。"他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朱门在众人进去之后,铿然关闭。  嘶杀声闷闷的传了出来。               十二  大公子轻呷了一口淡茶,扭头问云伯阳,"时辰差不多了,炸药都准备好了吗?"他的笑容淡淡的,自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仪。他就是洛阳王的世子,此时在泰兴楼上踌躇满志,望着远处艳丽的落日,笑容慢慢绽放开来。  云伯阳谦恭的笑,"大公子放心,全是精跳细选的好手,分三个梯次,早已将炸药在安乐窝周遭布好,一干人等自然是插翅难飞,现只等大公子一声令下。"  "父王老了,也应该颐养天年了。明早上报朝廷,给他请个谥号,另外吏部赶紧上个承袭爵位的折子,我已经等了三十多年了,不想在多等了。"  云伯阳站着笑,等他继续说,"另外你这次功劳最大,本王自然不能亏待了你。区区一个总捕头又算得了什么呢?就是你不让,我也有更好的位置用你,亏得你的好计啊,哼,'侠义十三郎'?……乌合之众而已。"  "那丁欢说的……"  "不就是合葬在一起吗?着人将前些日子父王打死的小妃子的尸体找到了,让他们死而同穴。嘿嘿,小婵倒找得到,只怕姓丁的只剩下灰了吧?"他神秘的笑了笑,"开始吧!"  一时间,轰隆隆,地动山摇。  王府内一股烟尘直冲霄汉。

1 条评论:

匿名 说...

Who bought this priceless Jewelry Jewellery ? A fabulously affluent American and a amorous watch collector, Mr. Michael J.Gould from Colorado accustomed in his clandestine jet calm with his assembly of ancestors and accompany took supply of the priceless watch from Mr. Franck Muller and Mr.Vartan Sirmakes the co-founder of the comp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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