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莲殇》

1、我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一风吹，一摇摆，一木鱼，一娉婷，一轻笑，一浮莲。　　我是佛前的一朵浮莲。千百年来，听着木鱼的声响睁眼入睡，无所欲无所求。我的心如湖中那平静无波的湖水，从未掀起过浪潮。　　佛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常想，这一世如此已足矣。能在佛前接受孕育洗礼，是一件无比自豪的事。只是突然有一天，我的心如潮水，激起了千万层的巨浪。从此无法再平复。　　那天，佛地一如往常的静谧。那个似女子般娇美却散发着英气的男人第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来之前佛说荷素，回你的湖中去，今有客将至，不要打扰了。　　我点头。回到生我的湖水之中。很是奇怪，从来，佛地之客来，我没有不能见的。　　许久的等到之后，未见有客前来，我步出清澈的湖水，抖落了一地的水珠。　　然后，一个回眸，看到了款款而来的忘离，那充满了忧与伤的男子。　　心动，如平静的湖水被砸入石块，泛起了层层涟漪。　　我立于佛侧听他说他的忧伤。他说原本如菩提般平静，却硬被那绝美的笑扰乱了数千年来平静无波的心湖。她无意，而他，却遥遥望着花海另一端妍丽更胜繁花的女子，眼里那抹遥远的温柔，被时间截成一段无与伦比的暗香。　　佛说：勿动，勿动。然而忘离苦笑，起身离去。而我，一直望着他的背影出了神。定格了时间，仿佛这天地间再没有任何事物的存在……　　于是，佛又说：勿看，勿看。　　我低头，看着手中幻化的莲花，无语，将花凑到鼻尖。淡香，终是没有牡丹的款摆之香……　　忘离常至佛前，我常立于佛侧。他在佛前向佛诉忧，我在佛侧倾听。他看佛，我看他。　　每每他来，我引他至佛前；他离去，我引他出佛地。　　我喜欢他叫我荷素。　　荷素。荷素。　　缓缓的过了八百年。我从来不知八百年的时间可以过的这么的短暂。　　然而，忘离来佛前告别，完全没有一丝预料。他说他爱的女子下了凡间，他要去将她寻回。天无情人有情，也许凡间会是一个好归宿。　　送他离开佛地的时候他说，荷素，真羡慕你常伴佛侧，可以心如止水。　　我无语，只是望着他带着忧伤的眼，然后看着他转身飘然而去。眼角有一滴泪滑落，让我有了一种恐慌。荷喜水，向来不流泪。　　忘离只看到立于佛侧带笑的我，却从不曾来探知我的心。他为一个女子的笑而忧伤，而我却为他的忧伤而心动。　　我从佛侧立于佛前，听着佛前阵阵的木鱼声响，再也无法如从前那般心如止水。　　然后，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下凡间，去找忘离，那个扰乱了我无波心湖的男子。　　然而佛说：不可为，不可为。　　而我，明知不可为却执意为之。　　我愿用我千年的修行来换取与忘离的相见。我立于佛前苦苦哀求，一立，就是五百年。　　佛问：五百年，物似人非。你还愿意吗？　　我说：我的心，千百年未变。　　佛说：痴儿，去吧。只是不能为人。　　２、妖莲华　　小青，我们下山去吧。一身白衣的姐姐对我说。　　我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着姐姐来到了西子湖畔，安身。　　姐姐要寻找千年前从农夫手上救了她的那个牧童。她说为此她修炼了千年，求了佛千年。佛只说他位于西子湖畔最高处，寻找，需往西子湖畔。　　西湖旁边有塔名“雷锋”，我常常游戏于西湖附近，却独独对那塔有着莫名的恐惧。　　寻、找、找、寻。如此，我伴着姐姐过了五百年。　　小青。一个原本很平凡的名字，从姐姐的口中听到却是那么的悦耳动听。我喜欢姐姐叫我小青，一如千年前忘离叫我荷素那般。　　仿佛又回到了千年前那奈何桥上。我白衣飘飘，眼里有喜有悲。孟婆说只要喝下孟婆汤，一切烦恼都会如烟逝去。我摇头。即使明白会让自己受伤，我也不要忘记忘离。孟婆亦无语。情爱之事总是让人痴。连佛前的浮莲也逃不开此劫。　　不为人，即为妖。　　我睁开第一眼看着这繁华的人世，微微蠕动着自己细小的身躯。我笑。终于又和忘离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了。我努力的修炼，找寻。终于在满五百年的那一天，遇到了姐姐。我从她身上闻到了属于忘离的气息。于是，我知道我找到他了。我伴着姐姐，一如我伴着忘离。　　姐姐不曾有前世的记忆，我亦不曾对她说起。我怕。怕她想起千年前那个让她抛弃一切的妖娆女子。只要姐姐不曾想起，那么忘离就是我一个人的。人自私，妖亦然。　　我庆幸自己是一只妖，可以在姐姐身边伴上千年甚至万年。　　我们依旧在西子湖畔找寻。这天的湖畔一如从前的宁静。我们整整找了一天，原打算就这样回去的。然而命运就是这么奇妙的让人觉得可恨。　　只是在偶然的一回头，瞥见了西湖渡口旁边的拱桥上立着的人，心中有隐隐约约的威胁感。　　转身，望着姐姐兴奋的脸，我沉默。有些事情是改变不了的。姐姐笑着说小青别担心，我只是为了报恩，只要以人的身份在他身边伴上百年。　　然后是我在无法反对的情况下被迫答应。我望着桥上那男人的脸，心，忽然变的平静。　　我已在姐姐身边伴了千年。百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３、保安堂的俏丫鬟　　 姐夫叫许仙，一个从骨子里就好的老好人。原本我该讨厌他的，每每看到他温和的笑脸，就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成家的男人总要立业。姐夫自小学医，所以和姐姐开了家医馆，名“保安堂”。　　我以丫鬟的身份帮助姐姐姐夫打点保安堂的一些杂事。虽然姐姐说我是妹妹，不用干这些事，可是还是干了。只是希望让姐姐过的更好一些。　　保安堂开业三个月，客人源源不断的从各个地方寻来，坏人却从不敢上门。因为人人都知道保安堂有一个武艺高强的丫鬟小青。　　我矛盾的挣扎着。对姐夫想恨却恨不起来。姐姐爱上了姐夫，一如千年前忘离爱上了那妖娆的女子一般，爱的绝对，爱的突然。突然的我毫无防备，绝对的我不忍破坏。　　每每想让姐夫死，却总是因为他身上那类似忘离的气息、温和的笑而迟疑的下不了手。　　我常想，如果当初忘离也能有这般温和的笑，那我和他也许就不会见面。这样，还会有我的情殇吗？也许，现在的我还是佛前的那多美丽的浮莲。　　我不曾后悔。即使我知道我无法得到想要的爱情，但我仍旧可以伴在姐姐身边，一如千年前伴于忘离身边。虽然得不到，却可以守着。　　姐夫的姐夫被陷害入狱，姐姐很是忧心。姐姐在想办法，而我，则远远的看着这一切。　　夜色凉如水。有如佛前那湖中水。　　我端着茶水给仍在后花园凉亭里的姐夫。远远看去，一身白衣的姐夫有如仙。　　姐夫，我轻唤。　　然后看着他转身。那神情，让我的心一颤。就是这样的忧伤，在千年前让我情动，让我落下千年的情伤。忘离，我的忘离。刹那间，姐夫的影像与千年前忘离的影像重叠。　　忘离……我脱口叫出。　　哦，小青呀？姐夫见到我，马上换上温和的笑。仿佛刚才那忧伤不曾出现在他的脸上。你刚才说什么？没，没什么。我恢复冷静。姐姐要我把茶水端来给姐夫。　　放着吧。夜深了，你先回去休息。忙了一天，总是累了。姐夫转身。　　姐夫也早点休息，莫让姐姐担心了。我望着那天上月。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忘离。所以刚刚那只是巧合。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姐夫和姐姐相处久了的缘故。 对，就是这样。　　４、他说，小僧法海　　我还是会去西湖游戏。即使保安堂离那里很远。　　每一次经过雷峰塔，那心悸的感觉都在。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回去的路上总是会经过金山寺。里面常常传出清脆的木鱼声响。　　偶尔我会在寺院前停留。因为心乱。那木鱼声能让我有些许的安宁感。　　再次经过金山寺，我停住脚步，立于寺院前。静静的听着里面传出的木鱼声。我从不进寺门。只因不想见面容庄严的佛。　　施主，缘何不进这寺门？　　身后传来低沉的男音。我转身。见一和尚立于我身后。　　满身尘土的路人罢了。我答。　　那和尚随手摘下一柳枝递给我。　　能拭去的只是身上的尘土，心中的尘土只有里面庄严的佛才能拭去。他说。　　我微扬嘴角。大师法号？　　小僧法海。他说。　　回到家中，看到了姐夫带笑的脸。一切在我的意料中，姐夫的姐夫被释放了。　　姐姐说小青，谢谢你。　　姐妹之间无须言谢。我笑。抬起清亮的眸子望着姐姐美丽绝伦的脸。那上面有千年来从为有过的幸福。我的千年陪伴，追究还是比上姐夫的短短相伴。　　只因想看姐姐的笑，我去了一趟府衙。　　说我卑劣也好。我让知府的公子迷上我，怂恿他让他父亲放人。然后，留给他一个美丽的梦，消失在他的世界。　　我无意伤人。但事与事之间的交替，总是会有人受伤。　　我卑劣，因为我是妖。一只只为忘离活着的妖。　　回到自己的屋里，看着窗外的明月，猛然想起今天遇到的那个和尚。我不懂，那么温和的一个人，为何会出家。和尚对于我们妖而言，都是冷血无情的。　　我虽在佛前伴了千年，可是以他身上的仙气再加上道行，绝对不可能不知道我是妖。但是，为什么又会让我走呢？　　法海，一个奇怪的和尚。　　５、姐姐说，前世我记得。　　隔壁那个人很好却活的很苦的林婶死了。我们去给她办丧，她的丈夫不曾出现过。看着她安详的脸，我沉默。她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可悲的人。生前没有亲人陪伴，连死了也没有亲人来看上一眼。　　姐夫叹到：不知道下一世林婶会不会过的幸福点。　　姐姐说会的，一个好人，下一世应该享福了。　　我什么都没说。前世，今生。一世因来一世果。前世我没做过何事，只是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今生我亦未做何事，只是爱着一个从前世爱到现在的人。　　姐姐可记得前世？我脱口问到。　　然后就听到姐夫的笑声。他说小青，人喝了孟婆汤后，就不会有前世的记忆了。　　我看向姐姐，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无语，我亦然。想想忽地笑了出来。笑出了泪。不是最怕问出这个问题的吗？怎地又问出来了？　　我转身，走出林婶家。　　　姐夫出远门去。姐姐邀我在凉亭小坐。她说我们姐妹好久没有单独聊天了。所以我去了。　　夜很美。因为天上的满月。　　还记得你问我还记得前世吗？姐姐给我倒了一杯茶，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嗯。我点头，端起那杯茶。　　前世我记得。姐姐说。　　我的手震了一下，险些将手上的茶水打翻。不由的脸色微变。姐姐，居然记得前世。那，她是不是知道我是荷素？　　小青，我虽不知你的前世，但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一个人。而你，这千年来一直把我当成了那人。　　姐姐是何时知道的？　　从一开始。你在我身上找到了那人的影子。姐姐笑着将我脸上调皮的发丝撩到了我耳后。　　我转头，看向天上的满月。泪滑落，随即被风干。凉凉的风吹过，是彻骨的冷。何时起杭州的夏夜变的如此的冷？　　原本，我是百花宫主紫苑。本是无心，不想还是招惹了许多爱慕的眼光。我想抛却这些烦恼，也为保住他们的修行，我甘愿放下圆中百花下凡。姐姐悠悠的诉说着她的过去。　　我起身离开，不想再往下听。身上的绿衣好像蒙上了一层灰，泪，流，满面。　　我以为自己找到了，没想到，千年了，才发现自己错的很彻底。我，还是离忘离很远。　　紫苑，那妖娆的女子，无心，却让忘离死心踏地的爱着。而我，原本是恨她的。可，在自己与她相伴了千年后，又怎能再恨的起？ 忽又定住脚步。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身后传来姐姐的叹气身。你未曾问起，我亦未曾说起。　　我笑的很讽刺。千年来，我害怕问起后会失去忘离，却不想因为我的没问起让自己陷进了不复的境地。　　小青，姐姐叫道，我无意伤你。 　　我只是顿了顿脚步，没有停下。我只怪自己，一错就是千年。　　６、法海说，园中的花开了，又凋零了。　　原是想离开的。可是看着着眼的一切，如此的熟悉。想着伴了许久的人，那么的留恋。于是还是留了下来。想想也是，除了这，我还有何处可去？ 我终于踏进了金山寺的大门。 跪看着面前那庄严的佛面，我苦笑。多么大的一个玩笑。而我，却深深的陷在其中，不能自拔。一世因来一世果，为何独我无果？　　　法海在佛侧敲着木鱼，不看我，亦不和我说话。 　　大师，你知道前世和今生是怎样的交会吗？我问。　　前世不忘，又何来的今生？他说。　　　起身。离开。 前世不忘，又何来今生？一切又怎会是如此简单呢？　　　施主，该忘则忘。法海在我身后叹到。　　　回到保安堂，看到姐姐姐夫一脸的喜气。姐夫说姐姐怀孕了。我听此声有如青天霹雳。身孕？这不仅会坏了姐姐的千年修行，也是违背为妖之道会遭天谴的。　　　后花园里，姐姐避开姐夫对我说小青别担心，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而我看着姐姐幸福的脸，劝言一句都出不了口。 　　次日，我伴着姐姐来到了金山寺。在寺门前我问姐姐你不怕吗？姐姐笑的妖娆。她说为妖又如何？　　法海在佛侧敲着木鱼，我立于佛前而姐姐跪立于佛前虔诚的礼拜着，看着她那平静的面容，我的心有着微微的刺痛。　　是不是，连妖也逃不开命运？我望着佛庄严中带着微微笑意的面，有钟恐慌从心底升起。　　　姐姐专注着，没有发觉法海一直在看着她。可是我发觉了。那眼神我很熟悉，就像千年前忘离看紫苑的眼神。其中有一种忧伤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抓不住。快的让我以为刚才只是我的幻觉。我看着法海，他则迎上我的眼，没有丝毫的怯意。　　　这时候，姐姐起身对我说，小青，我们走吧。然后，我收回自己的眼神，扶着姐姐，朝门口走去。快要跨出大殿的门槛时，法海叫住了姐姐。　　施主，哪来就回哪去吧。他说。　　姐姐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大师，我们正准备回去。然后，姐姐抬左脚踏出大殿，却因为法海接下来的一句话而停住了。　　　法海说，园中的百花开了，又凋零了。　　接着就看见姐姐哭了。一滴晶莹的泪从她的脸上划落。在她的衣裳上开出了花。姐姐哽咽的问，大师法号？ 　　没等法海回答，我就开口了。法海，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知道我们的事，请你不要插手我们的事情。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我扶着姐姐离开了金山寺。我和姐姐，从此不会再踏进这寺门。　　７、姐姐说，小青你走吧。　　我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姐姐。姐夫给了我两包药。一是姐姐的安胎药，一是姐夫为自己开的治失眠的药。姐夫说他最进老是做梦。他让我不要告诉姐姐，免得她担心。　　我没问姐夫为什么失眠，如果姐夫想说的话，他会告诉我和姐姐的。　　夜里。天阶、月色、凉如水。　　我因为睡不着去了后花园，意外的看到了姐夫。他见到我很惊讶。　　小青，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睡不着。姐夫你呢？　　姐夫看着月亮许久后，说，我又做那个梦了。你想听吗？　　我说想，所以，我们在凉亭里坐下。我安静的听姐夫说着他的梦境. 姐夫说，梦里。一个俊美的男人立于一面镜子前，一立仿佛就是一世。他看着镜中的争奇斗艳的百花，看着百花丛中那艳冠群芳的妖娆女子。一站仿佛就是一个轮回。然后有一天，镜中的人消失了，镜子碎成了千万个碎片，在地上发亮…… 　　姐夫的声音很轻很轻，可听在我的耳朵里却是那么的刺耳。我起身。姐夫，回去休息吧。我累了。然后，撑着就要倒下的身子，一步步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我的身子滑落在地上。泪流满面。　　我爱了忘离千年，始终没变。他爱了紫苑千年，依旧没变。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　　一切都是天注定？ 　　看着姐夫为病人看病时专注的脸，我的心乱了。自从知道姐夫是忘离后，我就没有办法用寻常的心去看待他了。我甚至有了将他占为己有的念头。　　我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看到被我抓来当下人的那几只小妖。我用法术抓出一个问了下，原来是这附近来了一个很厉害的和尚，他们吓的躲起来了。我决定去会会那个和尚。这样下去的话，姐夫会起疑的。　　我在外面转了一圈，终于看到了人们口中那个很厉害的和尚——法海。　　法海，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不客气的问。完全没有先前对他的好奇。这个和尚太厉害了，他连姐姐的前世都知道，应该也知道我的。这样的人，太危险了。　　叫那位女施主回去吧！这里毕竟不是她该呆的地方。法海见我不友善，叹气。　　我姐姐的生活由她自己选择，和你无关。　　施主，你也应该去你该去的地方去了。法海留下这话，什么也没做就走了，我以为他会和我打起来的。我们的生活恢复了从前的宁静，唯一改变的是我看姐夫的眼神。　　姐姐怀胎也已经步入九个月了。我知道她对我有了防备。我们之间似乎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亲密无间了。我知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不希望别人和你抢，就算那人是你的妹妹。千年前，我爱着忘离，同时我也嫉恨紫苑，但是我不去在乎她占据着忘离的心是因为我知道紫苑从来都不喜欢忘离，负责我就不可能遇见忘离。　　这天下午，姐夫出诊，我和姐姐安静的坐在后花园里。我喝着姐姐泡的铁观音，看着姐姐什么话也没说。我知道她有话要和我说。　　许久之后，姐姐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这句话成功的让我打翻手上的茶水。　　姐姐说，小青，你走吧！　　我愣了许久后，留下一句“保重”后，化做青烟消失在空气里。伴了千年，我也该离去了。即使很舍不得，即使很不放心。 有水滴落在地。　　８、谁是谁的千年情伤？ 　　我立于西子湖畔，看着一湖平静的水，看着水中的自己，想着忘离，想着姐姐，想着姐夫。始终还是没有走远。我笑，很凄凉。为了自己最爱的人，姐姐的确有权利赶我。只是舍不下啊！好几千年的姐妹情。还有姐夫。他是我爱了千年，找了千年的人呀！就那样的让他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做不到。得不到的可以守着。　　青姑娘。　　我转身，看到了来福。姐姐的管家。　　出事了吧？我叹。我只到这么久以来，法海一直打扰着姐姐。原因我不知道，但是姐姐迟早会出事的。对此，我无能为力。　　你不回去吗？　　回去？回哪？我笑叹。　　他不语，也就离开了。留下一个我望着西湖水。　　还是去找法海了。为了忘离。因为看到了姐夫眼中的焦虑与悲痛，因为看到了姐姐的无奈。　　你不能放过他们吗？我问那个看来温和的和尚。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和尚可以有这样温和的神色，却又能做出那么残忍的事。　　他依然是在敲他的木鱼，没有看我一眼。我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正待离开，却被他叫住。　　你不走吗？这已经是几千年的旧事了。他说。　　那眼，那神，飘离了尘世。似几千年前的忘离。心头一震，忙转身，却看到了姐夫。还是白色儒裳的姐夫站在身后，越过我，看着法海。仿佛间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恰似忘离和我道别的前一天。　　你到底是什么人？姐夫的声音一如从前，但我看到的却是他眼底的恐惧。　　妖。我苦笑。人和妖，终究还所以区别的。　　你现在决定跟我走了吗？法海问姐夫。我看着姐夫，等待着他的答案。突然觉得好可笑。这世界，到底是人可怕还是妖？　　走吧！短短的两个字就是姐夫给出的答案。他选择了和法海一起离开，背弃了姐姐的爱。突然想起了千年前忘离的一句话：天无情人有情。天许无情，可人呢？世人本无情。开始想，这以后，姐姐该如何？　　天无情人有情是一句错误的话。走的时候法海留下的这话。一种异样的念头开始在我心中澎湃。姐夫从来没对我说过这话。　　望着他和姐夫离去的背影，蓦的分不请谁是谁。　　９、情伤　　再次回到保安堂，里面冷冷清清的。姐姐的脸白的胜过身上的白裙。　　你怎么回来了？姐姐的手抚着自己的肚子。　　和我走吧！我说。在这人间我们已经失去了留下来的必要。那个男人，背弃了爱情。　　走？姐姐笑的清冷。这里是我孩子的家，他不能离开这里。他一定会回来的。　　我木然的看着她。欺骗自己会比较好过吗？什么是时候连妖也学会了自欺？　　姐姐没有反驳我，因为她已经没那力气。我看到血一点一点的滴在她的白裙上，开出了花。她要生了。没有时间去找产婆，也不敢去找。所以她的孩子第一天来到这世界上，我是第一个亲手抱的人。　　是人吗？昏迷前姐姐这样问。我看着手里幼小脆弱的生命，叹气。幸好是人。　　之后是三天后发生的事了。姐姐将那小小的生命交给了我，执意去了金山寺。她说要去找回人间的情，找回孩子的爹。　　在金山寺的大殿前，我看着姐姐被风吹起的白裙，像战士。然而那男人终究还是不肯回来。他说，他一直都不知道她是妖。如果早知道的话，就不会有那个孩子。　　不是没见过姐姐哭，只是没见过她那么悲凉的哭。人说蛇冷血，可人呢？人其实比蛇还要冷血。爱不得了就一起毁灭。所以那个薄情的男人死了。死在姐姐和法海面前。然后是天地变色，大水开始往金山寺里涌来。然后许多的人喊着救命，却没人救的了他们。死亡的气息在这天一直弥漫四周。直到最后一刻姐姐才知道人的冷血与残忍，我亦然。　　我佛慈悲是法海当时说的一句话。他说施主，当断则断。可姐姐只是笑，一直笑。所以她被法海制服了。关于雷峰塔下。我知道姐姐活不了了。没有妖能在那塔下活着。　　我说法海你难道一点都不可怜那个孩子吗？没爹没娘。　　不过是一个妖孽，没什么好可怜的。他像个刽子手想杀我手上的孩子。　　我看着他的法器没入我的身体，看着冷冷的血液滴在那个孩子的脸上，看着那孩子单纯不解世事的笑，用最后的力量毁掉了金山寺，毁掉了那个脸上一直是温和的笑的和尚。　　我佛慈悲。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是那孩子单纯不解世事的笑。　　１０、尾声　　我知道了那个男人不是忘离。忘离说他是去找回自己爱的人，天无情人有情。可是那男人却因为姐姐是妖而背弃了她。背弃了他们的孩子。　　金山寺的水不是姐姐发起的。而是法海。那个一脸温和的和尚。他说之所以这样，是为了给那男人报仇。许仙前世是百花宫主紫苑的贴身侍女莲开，是他爱了千年的人。他不杀我是因为我是荷素，在佛前伴了他八百年的人。他杀姐姐是因为她是霸占了莲开千百年的人。　　法海才是我找了千年的忘离。　　又回到了佛前。　　佛说荷素你明白了吧？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点头。本来无一物，不必惹尘埃。　　我是佛前的浮莲荷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