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家庭教师

许云云离婚之后认识了一个男朋友，是她高中同学。说来很奇怪，他们曾经在一起同窗三年，没说过几句话，后来在网上一个聊天室里无意间聊得很投缘，加为好友后再一聊竟然是同一所中学毕业的。当他们发现两人不但是同一所中学毕业，而且还是同一届、同一个班时，两个人都感到一丝尴尬。许云云对着电脑感慨：这个世界太小了。
两人见面是对方看了许云云照片之后的要求，当他得知许云云刚刚结束婚姻生活时就更迫切要见到这个他早已经没有什么印象的同学了。许云云让他大吃一惊，尽管之前他见过一张许云云的侧面照片，当他见到许云云时他多少已经想起来（可能看了毕业照）多年以前那个喜欢短头发的女同学，可他还是很难将面前的许云云与多年以前的那个女同学想成一个人。许云云的变化太大了。用她自己的话说，她长身体长的比较晚，读大学时还在长个子。
两个聊得很投机的人，顺其自然地就来往频繁起来，后来就更顺其自然地谈起恋爱。许云云的男朋友比她还小一岁，没有过婚姻经历，交往过大概两三个女朋友，可用他的话说都没什么感觉。许云云有点故意地问他，你都三十岁了，对女孩子还没什么感觉吗？他解释说，不是对女孩子没感觉，是对原来那两三个交往过的女孩子没感觉。许云云有点坏笑地问他，那你对什么样的女孩子有感觉呢？他支吾了半天说，现在跟你在一起，当然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了。许云云叹了口气说，我不是女孩子了，我离过婚，你知道吗？他没说话，许云云继续说，你应该找一个真正的女孩子交朋友。
他叹气、摇头，然后点上一支烟，说，别说那些一点用都没有的话了，我知道我应该找什么样的女朋友，你就是，至少目前，你就是，唯一的。
许云云唉声叹气，可能是表示无奈，她说，你真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啊。他一时有点气急了，说，我们是同班同学啊，你比我大多少啊？不就比我多结过一次婚嘛。显然最后一句话把许云云惹生气了，从此她不再说一句话。这之后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他说的话虽不多，但不管说什么都是一直只有他一个人在说。
许云云离婚时把原来两人共同买的房子留给了前夫，作为补偿她得到一笔存款。她逃一样地从家里搬了出来，自己租了一套房子。她想多挣点钱，然后自己再买个房子，这样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许云云的学校是省重点中学，教学质量一流，越来越高的升学率让他们学校近几年的声望一直在上升，近来大有赶超省实验中学的趋势。但是作为科任课的老师，许云云的待遇相对来说一般。她教历史，在初中里没多大前途。后来她为了尽快多赚到一点钱，便开始备课，备高三的历史课，这样可以在外面给高三将要高考的学生们补补课。南方名牌大学历史系毕业的高材生，许云云的专业底子扎实可靠，高中的历史课她只要抓住重点就可以应付了。
许云云现在每周三、周五的下午和周五、周六的晚上分别到几个学生家里去补课。家庭教师的待遇相对来说比较好，就一个学生，轻松也不会太烦。能找家庭教师的人家都不差钱，许云云没想到当家教的钱这么好赚，一个月下来她有了快两千块钱的收入。她觉得这比上班教课赚钱容易多了。
那天是周五的晚上，许云云从一个学生家回来吃了一口饭就去了另一个学生家。按约定六点半开始到八点半结束，许云云提前到了。她六点不到就站在了学生家的门口，她敲门进去，发现家里只有学生自己在。她温和地问了句，家里就你一个人在家吗？学生回答她是的，爸妈和朋友们去看香港回归五周年的预演晚会去了。许云云开始时还没听明白，香港是已经回归五周年了，可这跟他们这个北方的一个城市有什么关系呢，干吗还要专门开一场庆祝晚会呢？许云云说，我们今天早点开始好吗？学生一边关掉电脑一边说好的，然后看着许云云弯腰从书包里拿书，他又说，老师今晚我们到我房间里学习好吗？
许云云看学生站在窗前正在拉窗帘，便问，你拉上窗帘干吗？学生反问，你不觉得应该拉上窗帘吗？许云云说，上回叫你背的东西你背好了么？来，我考考你。
学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老师，我来没来得及背呢，不要考了吧。许云云表示理解，你们的课程太多了，那么多门功课真够你受的了，可是那些你还是要背的，都是考试的重点，记住用我教你的方法背，很容易记的，你试试，下回我再来考你，一定要背掉。
学生让许云云把这一堆话说完，然后坐到她左边，看着她的眼睛说，许老师，你有男朋友吗？许云云没听清或者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学生会这样问她，她随口说了一句，什么？学生把头低下来，又问，老师你有没有男朋友？许云云还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慌了一下神儿说，你问这干吗？来，把书打开。
学生把书翻到跟许云云一样的页码，然后又看着她问，许老师，你到底有没有男朋友？许云云真慌了，但是在脸上没表现出来，她继续温和地对她的学生说，这个不是你该关心的，来，我们开始吧。
四十五分钟后，学生准时要求休息一下，他去了趟厕所，回来时给许云云倒了一杯果汁。许云云可能是真渴了，一天下来她说了太多的话，一口便喝掉大半杯，听着学生在外面又给她加满果汁的声音，她也想去上厕所了。等她回来时，学生已经坐在桌前等她，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坐下来，然后说，好了，我们继续吧。学生盯着她的眼睛说，许老师，你有男朋友吗？许云云有点急了，竟把面前的学生当成了大人来教训——这事跟你有关系吗？我有没有男朋友跟我们在这里复习功课有关系吗？
学生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事了，把头低得很低，许云云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太失礼了，如果刚才的一幕被他的家长看见，那可真不大好，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没有必要那么认真，他只不过是个孩子。许云云扯了扯裙子，重新坐好，对她的学生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语气，好，我们不说了好吗，开始复习好不好？她没想到学生听到她语气好转，抬起头就又问了一句，老师，你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啊？
许云云对她男朋友说，下回不能再到我这儿来了，当初房东跟我说不能带朋友来的。他光着上身半躺在床上一脸不在乎地说，我也不行吗？我是你男朋友啊，我们又不是偷情，还用在乎别人说什么吗。许云云说，不是这个意思，是当初房东就不希望有人来这里，更不希望有男人来，她只相信我，因为她家里你看到了，有一个房间还放了很多东西。他更是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说，那些破烂还怕人惦记啊，谁稀罕啊。许云云起身要穿衣服，他一把拉住她说，好好好，我知道了，以后去我家好吗？我们不看别人眼色了好不好？
许云云还是在找自己的内衣，她说，你家？我可不敢去。然后她见对方没说话，过了一会她又说，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父母住一起呢？他掐灭烟，从床上下来，也开始穿衣服，他说，我不是一直没成家嘛。许云云系了半天胸罩的扣子没系上，气急败坏地说，放屁！谁说没成过家就不能自己出来住了？
男朋友把许云云拉到一家湖南餐馆吃饭，他知道许云云喜欢吃辣的，当他们把全城为数不多的几家四川餐馆差不多都吃得没什么胃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这家味道还不错的湖南菜餐馆。许云云吃的很满足，她一时间心情好了很多，因为这顿饭的双味鱼头很合她的胃口，她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几粒汗珠，可她显然还没吃够，继续在鱼头上乱下筷子。
结账时许云云男朋友对她说，我们去看电影吧？许云云说，电影院现在没什么好电影放啊，都是国产的烂片子，不看了。她见对方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好，就又说，还是到我家看碟儿去吧。
就这样两个人又回到许云云家里，他们把刚才说的话全忘了，进门时许云云想，有什么啊，反正房东也看不见，再说我又不是没缴房费，怕她作甚？看到十分钟的时候，许云云从她男朋友怀里爬起来说，别看这个了，这种片子我肯定不喜欢，没意思，换一个吧。就在她男朋友厥着屁股换碟子的时候，许云云倒在了沙发上，懒洋洋地说，我给你讲一件事好吗？厥屁股的人头也没回就说，好啊，什么事？
你不能生气！
什么事啊，这么严重吗？
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也严重，反正你不能生气。
好，不生气，你讲吧。
许云云男朋友换完了碟子按了一下播放健，然后看着许云云，许云云半天没动静，他又按了一下暂停健，认真地说，你说啊，到底什么事啊？
你真想听？
是啊，你讲讲吧。
那不管怎么样你得听我讲完。
好，一定要听你讲完。现在我真的很像听听了。
听完之后你不能跟我吵架，你吵我也不会理你。我讲完之后你要是能心平气和的，就可以跟我说说话，谈谈你的看法也可以，但不能质问我，更不能骂人。
好，当然了，我什么时候敢骂你啊。
我那天去一个学生家给他补课，他家里人都出去了，我们在他的房间里，他问我，你有男朋友吗……
许云云的男朋友点了一支烟，然后把遥控器抓在手里，按了一下播放健。画面伴随着音乐声，稀里哗啦的，这电影一开始就不平静，上来就吵闹个不停。他望着窗外平静地说，就是说你根本没把我当成你的男朋友是不是？
许云云没想到他一上来就问了一个这么直接的问题，看来他一点也不是小孩子了。她对这样直接的问题还没有心理准备，很多种情形她都预想过，就是这样一句问话她没想到。是啊，她到底有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男朋友呢？这个问题得问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