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第一刀》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

　　万里飞雪。将苍穹作洪炉，溶万物为白银。

　　一

　　风雪漫天。

　　但这里却似乎已被隔绝。一院梅花，充塞着满空凄意，是杀气。

　　房内走出两个人，前面的一身黄衫，跟着的左手拿剑。这两人走的很慢，步子很大，看来和平常人走路没什么不同，却很特别，后面的人每一步踏下，恰巧在前面一人的第一步和第二步之间，前面一人踏下第三步，后面一人踏下第四步，从来也没有走错过一步。看起来有趣极了。

　　但门口处的人，却一点也不觉得有趣。反而觉得可怕，两人走路时的步伐配合地如此奇妙，显见两人心神间已有一种无法解释的奇异默契，两人若是联手抵敌，招式与招式一定配合得更神奇。

　　“你来了。”走在前面的黄衫人说话了，声音细轻，却让人听的十分清楚。

　　“是的。”回答他的是个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很落拓、很潦倒的中年人，这个人不太高，但也不矮，穿的衣服很破旧，两鬓已有华发。

　　“我知道你会来的”黄衫人道。

　　“我也知道你不会走。”落拓中年人答道。

　　黄衫人道：“你本不该来的。”

　　落拓中年人道：“可我还是来了。”

　　黄衫人道：“所以你错了。”

　　落拓中年人问道：“为什么？”

　　黄衫人答道：“你来了，就回不去了。”

　　落拓中年人开始咳嗽，自从她离开以后，陪伴他的就只有酒和酒带给他的这一身咳嗽。“你这么有自信？”

　　黄衫人道：“我只对活人有自信。”

　　落拓中年人应道：“这点你很像我。”

　　“哦？”黄衫人停顿了下。

　　“死人是没有自信可言的。”落拓中年人答道。

　　黄衫人笑道：“这么说我该感到高兴。”

　　落拓中年人应道：“对，至少你现在还是个活人。”

　　确实，人只要还活着就应该高兴。

　　这两人始终都没有望向对方，现在才慢慢得抬起头。

　　是火花！两人的目光相遇，竟似激起一串火花。

　　黄衫人的眼睛就仿佛藏着一双妖魔的手，能抓住任何人的魂魄，落拓中年人的眼睛却如浩瀚无边的海洋，碧空如洗的苍穹，足以将世上所有的妖魔鬼怪都完全容纳。黄衫人的眼睛如果是一把刀，落拓中年人的眼睛就是刀的鞘。

　　二

　　梅花漫天飘散，景象凄绝！亦艳绝！竟在靠近两人两尺方圆处，纷纷落下，铺的很厚，垫设起两个花圈。

　　风已止，落花依旧。

　　“你的刀呢？”黄衫人问道。

　　落拓中年人没有回答，淡淡一笑，“你不也一样没环？”

　　黄衫人亦淡淡一笑，“手中无环，心中亦无环。”

　　落拓中年人瞳孔突然收缩，“恭喜！”

　　黄衫人问道：“你懂？”

　　落拓中年人答道：“妙渗造化，无环无我，无迹可寻，无坚不摧。”

　　黄衫人道：“好，你果然懂，数日不见，也恭喜你！”

　　落拓中年人道：“懂既是不懂，不懂既是懂。”

　　黄衫人道：“很好，出招吧。”他一辈子从不在别人面前说“好”这个字，今天他却说了很多次。

　　“招？我已忘了该怎么出招了！”落拓中年人应道。

　　黄衫人的瞳孔收缩的更紧，“无刀无我，刀我两忘！”

　　“不错，你也懂？”落拓中年问道。

　　“我懂！”黄衫人答道。

　　三

　　“那，开始吧。”落拓中年人轻道。

　　“好。”黄衫人答道。

　　黄衫人斗篷一扬，人已消失。一面花墙竟严严实实荡向四面八方，一天花瓣突然化做无数虹影，向落拓中年人当头涌洒了下来。

　　落拓中年人没有动，因为他突然发觉这个空间里，居然没有丝毫的空隙可以让他动，所以他没动。

　　就在这一瞬间，漫天杀气突然消失无影，像是被无穷的大海容纳，接纳它的是一股伟大的爱意，人间至爱。

　　虹影般的花瓣还在破尘飞逝，万千匹练铸成的粉红穹涛中，赫然蜿蜒徘徊着一道彩虹，展转游荡，破空而去。

　　穹影已散，血雨般的花瓣却还未落下。

　　黄衫人木立在血雨中，一张脸却充满了，惊恐、怀疑、不信。

　　此刻他的喉咙处已多了一柄刀，一把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小刀。

　　“我败了。”黄衫人黯道。

　　“谁说你败了？”落拓中年人急道。

　　“这句话，我本来以为死也不会说的，现在说出来，心里倒觉得十分痛快。”黄衫人畅然道。

　　落拓中年人沉声道：“你没败，但你却输了。”

　　黄衫人很痛苦：“也许我本不该赌的。”

　　落拓中年人凄然道：“可你还是赌了。”

　　黄衫人轻道：“所以……我输了。”

　　落拓中年人怅道：“对，你输了，输的很彻底！”

　　落拓中年人很痛苦。

　　四

　　“你可以走了。”落拓中年人转身对着左手剑客道。

　　“好。”除了黄衫人他从没听从过任何人，此刻他却无法拒绝眼前这个中年人的命令。

　　他似乎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刚才他被忽略了，他确实被忽略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应该被忽略。

　　他一贯很少说话的，因为他碰过的人，都成了死人，死人是听不到话的。

　　今天他却无法控制住自己，他太想说话了，所以他终于说了，“小李飞刀！果然名不虚传！”说话的口气已不能用赞赏能形容的来了，应该是一种崇敬。

　　没错，这个落拓中年人正是小李探花——李寻欢！

　　李寻欢显然也未料到他的这句话，只是淡淡一笑。他显然很疲惫了，轻推开厚沉的大门，一世的风雪闯了近来，李寻欢一头的长发，满身的斗篷，在风雪中扬起荡开……

　　五

　　李寻欢已是热泪满眶，嘴角却带着笑，缓缓道：“你错了，这世上的好人是永远不会寂寞的，恶人痛苦的时候也永远要比开心的时候多得多。”

　　后话：

　　“真正伟大的武功，并不是聪明和苦功就能练出来的，你一定要先有一颗伟大的心，才能练得真正伟大的武功。这当然不容易，据我所知，天下武林高手中，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也不过只有一个人而已。”

　　——阿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