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乡长和刘二贵的故事

一 喝鳖汤

　　近几年来赵乡长可谓春风得意，三十来岁就当上了东营市渤海区龙湾乡的正乡长，一到任，他为了表示对工作的认真负责，就下乡了解各村的经济发展情况。当来到双沟村时，看到村长刘二贵承包的鳖塘里的鳖个个肥头大耳，很是喜人。首先：赵乡长对刘二贵进行了一番夸奖；说他懂科学、致富有方，是劳动致富的好带头人等……最后说：“都说鳖这东西很好吃，营养很高，其实我从小还没有吃过这东西呢”。

　　赵乡长走后，刘二贵反复捉摸，现在的干部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啊？是不是他想……本来刘二贵听说来了新乡长，这几天他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因为他承包的鱼塘三年来一直没往村里交一分钱的承包费，村民们意见很大，虽也上访过，但都被原乡长“挡驾”了，这回换了乡长是不是还能保住这鱼塘，他心里吃不准。

　　其实赵乡长也并非没有吃过这东西，只是他知道这东西在市场价格很贵，东营市区又是高消费城市，鳖的价格是天天看涨，他这次被提拔后正想买些鳖去恩点一下上司，可就是舍不得掏自己的腰包。所以，这次看到刘二贵养的鳖后，才重点说了最后那句话。

　　刘二贵是个聪明人，当天晚上，他就从鳖塘中捕捞出一大筐鳖，从中又挑选出个头最大的，长的好看的，秤了一下足有三十斤还高高的，连夜送到了赵乡长家。

　　赵乡长很认真的分析了一下，这次自己被提拔，主要靠的是哪一位领导，其次是……共不平衡地分了四份，最后还剩一只。这时，赵乡长的老婆贵英在一旁说话了：“留下这只明天我们做鳖汤喝，我还从来没有尝过呢”。赵乡长毕竟素质高啊！他经过一番考虑：“这样吧，你把这只先放起来，等把咱娘接来也让她老人家尝尝”。赵乡长说完，贵英很不情愿的把那只鳖放在盆里，端到厨房。

　　到了第三天，赵乡长专程回家把母亲接来后，立即吩咐贵英去做鳖汤，贵英跑到厨房，就闻到一股异味，她端起盛鳖的盆，把鼻子几乎凑到鳖身上仔细一闻，一股恶劣的臭味差点把她熏倒，“哎呀”咣当一声，鳖和盆都掉在了地上。赵乡长闻听，出来一看，气不大一处来，气愤的说：“你这是摔我还是摔咱娘啊！”

　　二 吃黄心菜

　　黄心菜盛产于我国东营地区，其主产区就在龙湾乡双沟村一带，因为它耐盐碱、生命力极强，在这里可以说是泛滥成灾。但遇到灾荒年，它曾是老百姓的救命菜，这几年生活水平提高了以后，也有年龄大的人偶尔吃几口，回忆起来也别有一凡风味。

　　赵乡长在这上任前后，天天奔波于肉山酒海之中，不是原单位送行，就是新单位接风，本来就像孕妇一样的肚子，现在的腰带又长了一段，走起路来“呼哧、呼哧”的直喘。偶然的一次闲聊中，得知现在双沟村的黄心菜发芽了，他喜出望外，因为他是读书人，懂得黄心菜不但含有人体内需要的营养素“典”，更是健美的上等食品，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带上司机，立即奔赴双沟村。

　　村长刘二贵看到赵乡长又来双沟村，心里格外高兴，他一边端茶倒水，一边夸奖赵乡长工作作风扎实，比以前几任乡长如何、如何的好等，并自觉不自觉的在汇报工作中炫耀自己是双沟村的能人。没等刘二贵把话说完，赵乡长一看时间，抢先说：“听说咱村是正宗黄心菜的主产区，我今天来是想偿偿这种野菜，也算是和村委吃一次忆苦饭吧”。一句话差点没把刘二贵吓懵了，这现在是三月份，黄心菜也不过刚发出2－3片嫩芽，上哪去弄几斤黄心菜呀？可是又一想：以后用的着赵乡长的地方还多着哩，忙笑嘻嘻的说：“好办、好办、我马上就去安排一下”。刘二贵赶紧招集村委召开“紧急会议”，会上，大家各抒己见，有的人说实在不好办，就用“蓬子菜”代替，但又怕赵乡长认出来，有的说让村里学校停课，全部下地…这些点子都没有通过，最后还是听了刘二贵的意见；各村委分工包片下通知：说有伊拉克外商来乡里洽谈收购黄心菜业务，需先弄5斤样品，按每两100元的价格收购，时间控制在上午11点钟，过期不收。这一招还真灵，没有一个时辰，共收到黄心菜4.8斤。

　　赵乡长吃完饭后，十分得意的说：“我觉得作为年轻干部，常吃点忆苦饭有”好处“，以后我要带头经常来咱村吃黄心菜。”在场的村委们都“苦笑”着不知说什么好。

　　三 共同爆富

　　自打赵乡长上任以后，刘二贵通过送鳖、弄黄心菜，确实给赵乡长留下了好感，就这样一来二去，两个人的感情逐步升级，由两个月以前的初次认识到现在已经是互相称兄道弟，两个人可以说是无话不谈，赵乡长也经常要求刘二贵注意村长的形象，否则影响不好等等。

　　由于刘二贵比赵乡长稍大一点（本来他两个是同岁，只是刘二贵的生日比赵乡长大两天），所以刘二贵也毫不客气的自称为老大哥，他说：“以我的经验来看，作为一乡之长，不搞点花架子也不行，如：在职期间要上点项目，搞点招商引资，假招商也可以，办企业，搞房地产开发，这样自己才能得到好处，也算是政绩。”你别看刘二贵文化水平不高，但在对干部的评论上还真有两下子，赵乡长听后感到句句在理，不住地点头。自从赵乡长认识刘二贵以后，他很佩服刘二贵社会经验，真好像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有一天，一位港商来找赵乡长洽谈房地产开发生意，想在本乡投资三亿元搞房地产开发，赵乡长在没有向党委汇报的情况下，首先把此事透露给刘二贵，刘二贵听后十分高兴，他一拍胸脯说：“这个项目如果能落实到双沟村，我保证给老弟好处费一百万元。”当时赵乡长听后感觉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到了第二天上午，赵乡长才向党委书记汇报了外商来投资的事情，因书记这几天要到区里开会， “这件事就由你代表党委政府决策吧。”书记的这一句话正中赵乡长的下怀。经过几个回合的洽谈，最终把项目定在了双沟村，占地总面积为二百亩，接下来就是村长刘二贵与外商洽谈价格的问题。

　　这家开发公司在香港是著名的房地产开发公司，不但实力强，而且很有预见性，在我国几个大城市都搞得很火，特别是在青岛开发的楼房，每平方米卖到一万多元，这次来龙湾乡搞开发，首先了解了东营市区的发展规划，并对双沟村与东城区的距离进行了很好的斟酌，最后经过专家研究决定，才敲定了这块黄金宝地。他们的估价是每亩可能不低于二十万元。

　　在洽谈价格以前，刘二贵也在想，这二百亩地也属于非耕地，成年长些黄心菜也没多大用处，但是价格也不能要的太低，他狠了狠心，张口每亩就要出十万元的价格。人家港商就是“大方”、也没怎么计较，就按十万元达成协议，协议和付款方式是按刘二贵的主意办的；协议书上按每亩八万元签订，这作为村里的收入，这是公开的；其余两万元以现金的方式交给刘二贵本人，是暗箱操作。刘二贵共得到现金四百万元，当晚就给赵乡长送去一百万元。

　　四 洋洋得意

　　自大刘二贵爆富以后，他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他的言行和穿戴上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走起路来也不像以前那样走小碎步，而是迈开了四方步一晃一晃的，嘴里还不停的哼着小曲：“十八的姑娘一朵花，一朵花，每个男人都想她，都想她……”虽然唱的有些变调，但歌词他还是能背下来。以前身上穿的那旧中山服、露着脚拇指的解放鞋、还有和赵本山所戴的一样的帽子都不翼而飞了。随之取代的是西装革履，脚上有一双铮亮的皮鞋，有时还扎上领带。说起话来比以前牛气的多，曾扬言：以后谁要是再拿着村长不当干部、非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可。具他孩子说：他家要去城里买套别墅，他长大了要到城里去住，现在他爸爸不让他出来和任何人说。

　　他家变化最大的还是刘二贵的老婆，她今年四十岁少出头的年纪，由于长期下地干活，脸上的沟沟道道明显的比同龄的妇女多而深，而且也黑一些。可是，自从有了钱以后，光化妆品就买二十多种，大部分都是外国货，一共花了六千多元。一条钡金项链又是五千六百元。而且，不是今天去城里美容，就是明天去城里染发，你看吧；不管她怎样打扮，怎样“包装”，不但不漂亮，反而让人恶心。这关键是她“基础条件”造成的。她的脸形特别的长，长与宽的比例大约是三比一，鼻子是蒜头鼻子，特别的大，而切有点紫红色，上面总长着一些小疙瘩。她每天都是擦上厚厚的一层白粉，掩盖这黑色的脸和紫红色的鼻子。老百姓都说这真是 “驴屎蛋子挂霜雪”。

　　说到这里，可能有的读者不相信。认为刘二贵怎么会娶这样的丑媳妇呢？这其中还有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呢。要知后事如何、下一回里接着说。

　　五 不堪回首

　　事情还得从1989年秋冬之交说起，那是在一个8点钟左右的晚上，村里的人们刚看完中央一台的焦点访谈。张庄村的农妇贾秀花去棉站卖完最后一拨棉花，推着车子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回想这几年有党的好政策，他家的日子真是锦上添花。连续几年种棉花，是连续几年大丰收。价格也是成倍的往上涨，今天卖的是最次的棉花，每斤还卖到了两块六毛钱的好价格。这几年下来，家里盖起了新房子，买了大彩电，新购置了摩托车，到现在光银行存款已突破了六位数字了。可是，仔细想来，就是有一件事不大满意，那就是现在的社会治安不大好。自入冬以来，邻居张大爷的耕牛被偷了，村西头二柱子家的羊被偷了，听说临村还有被拦路抢劫的。想到这里，自己走在这夜路上不免有些害怕。真是应了那句俗话：“越怕鬼，鬼就越来。”往前没走几步远，忽然从公路旁窜出一个蒙面大汉：站住“！说着，那人右手中拿着一把铮亮的刀子抵在了秀花胸前：把钱交出来”！秀花当时吓的像木头人似的。歹徒迅速搜出她身上的钱包后，正想欲行非礼，正巧远处有一束汽车灯光照射过来，一看不妙，歹徒落荒而逃。

　　秀花赶忙回到家中，哭哭啼啼的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向家人叙说了一边。他丈夫听后，怒火万丈，摸起菜刀就想去追。还是他老公公有主意：“天这莫黒，你到那里追呀！再说，干这一行的都心狠手辣，你一个人也不是他的敌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吗。”这样阻止了儿子，他赶紧拨通了110电话。不一回，一辆警车停在了秀花家的大门口。对秀花的叙说，警察详细作了笔录，最后还让秀花摁了手印。临走时，一个高个子警察还安慰秀花说：“不要伤心了，没伤着就很好，请放心，不出三天我们就会把歹徒抓到，把钱还给你，把歹徒判刑！”一句话说的秀花一家人心里很是安慰，但免不了心里还是有个问号。

　　到了第二天上午8点，滨东区公安局小会议室里，张局长正在严肃的讲：“通过前一段在张庄村周围暴露出的几个抢劫案子，虽然数额不大，但影响很怀。从作案手段上来看，很有可能是同一人作案，可以并案侦察。此案不破誓不罢休！”

　　还不到九点钟，专案组的六个人乘两部微行小车驶向了张庄，双沟……等六个自然村。

　　用老百姓的话说也真是恰当：“公安局还真是厉害”。到第二天下午，刘二贵就像“竹筒倒豆粒”一样，把四起拦路抢劫案说了个一清二楚。

　　由于刘二贵归案后认罪态度较好，当时还差13天不够18周岁，并有检举他人的立功表现，根据我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依法给予从宽处理。送到淄博市湖田煤矿劳动教养三年。

　　出狱后，虽然他也好像有决心洗心革面，但长的稍微好看一点的姑娘都不愿靠近他。

　　六 悔恨不已

　　赵乡长躺在沙发上，泡着高级铁观音绿茶，抽着软包中华牌香烟，不时的吐出几个烟雾圈在空中盘旋，好像是乌云翻滚一样。心里回想着自任乡长以来，各项工作都一帆风顺的历程；不到三年的时间，乡里的人均年收入提高了200元，民营企业由弱到强，工业总产值突破了30亿元，实现利税3600万元，招商引资达12.6亿元，（当然包括有一半的假招商）各项指标都已挤入强乡镇行列。每件事在他脑海里都像放电影一样，难免心中窃喜。想起前两天在区里召开的招商引资表彰会上；胸前戴着大红花在做典型发言的情景；特别是想起，区委郑书记握着他的手说的那句话：很好、很好，你的工作成绩区里的几位领导都是很清楚，要继续努力，以后的任务还很艰巨的。他翻来覆去的分析这句话的含意，越分析心里就越亮堂，越分析心里就越高兴。这时他想起一个人来；也就是他在本乡最亲密之交，——刘二贵。他这几年每遇到快乐或烦恼的事都会想起刘二贵，有刘二贵指点“谜津”，啥事都会万事大吉。于是拨通了刘二贵的手机，听到的确是已关机的回答。他也没有多想，就又拨通他家里的电话：“喂！是刘二贵家吗？”刘二贵的老婆听出是赵乡长的声音，一边哭着一边说，我正想去乡里找你呢；二贵刚被公安带走了。听到这里赵乡长的手机不知怎的，一下子就掉到地上了。

　　自从知道刘二贵入狱的消息，赵乡长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看他的工作好像比以前更忙，不是往外跑、就是打电话，身体每天以五公斤的速度在“减肥”。也就是在刘二贵被捕第6天上，赵乡长也“进去了”，据说他的罪行比刘二贵的罪行重的多。但他入狱后心里好像很平静，像有思想准备似的。

　　他在狱中给母亲的信是这样写的：“亲爱的母亲，我对不起你老人家；父亲1979年在对越自卫还击战中牺牲后，当时我才9周岁，是你一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养大，并供我上完大学。我小时候只知道你不喜欢吃好东西，不喜欢穿新衣服；十冬腊月你穿着破棉袄，到城里捡破烂卖钱供我上学。我都十八、九岁的时候，你还怕累着我，不让我下地干活。咱家里的责任田都是你自己种，再苦再累的活都是你一人干，你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盼我有出息，当大官，事到如今……我感到很惭愧，悔之晚矣。你老自己要多保重了！”写道这里，滴下的泪水已把信纸上的很多字迹渗化的摸摸糊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