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魔鬼右岸天使

一　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
我叫洛洛，听说我出生那天，天还是像往常一样蓝，风还是那么轻，没有二龙戏水，也没有“天再旦”，我出生得无声无息，所以注定我不是个轰轰烈烈的奇女子，妈妈说，就叫洛洛吧，于是我的生命开始有了意义……
她，有着一个轻柔得类似呢喃的名字――若若，水一样的南方女孩，全身透着一股有如家乡小镇的穿堂风般清爽的气质，仿佛她刚从古镇幽静的青石板的小巷走出来，身上还沾着穿过烟柳丛时无意惊落的露珠的残香，让人不禁呢喃：若若……
传说，每一个女孩都是天使，每一个女孩都是爱情的圣教徒，为了爱情，女孩放弃天堂决然折翅，选择留在人间守护她的爱情，只要她为爱流了泪，她就变成了凡人。
爱就是天使的弱点，致命的缺点。
让若若坠落人间的是一个有着婴儿般无邪纯净面容的男孩，可就是这么一个看似很纯洁的男孩却是从地狱逃逸的恶魔，是他让若若背负上了沉重的十字架，一个灿烂秋日的偶遇使得若若从此在天堂和地狱间漂流，无处停靠。
那是一个足以让人铭刻三生三世的秋日，在一个与爱情格格不入的场合，我们的若若与男主人公在考场相遇，他走向若若，坐下来，他们的命运从此改变。若若说从第一眼起，她就明白这个人就是她的宿命，他从一片阳光中走来，脸上带着天使般纯净的微笑，一刹那，若若变成了爱情虔诚的圣教徒……
他一定是我前世遇见过的人，过奈何桥前我走得匆忙忘了接过孟婆手中的那碗汤，完全顾不上孟婆苦心的劝告决然逃离，浅浅几口黄汤让我把恩怨带到今生，他是来报仇的，因为前世我负了他。若若一直把他们的相遇相爱相怨归结于缥渺的奈何桥河对岸那一端的理不清的纠缠，因为她不快乐。
虽然他很爱她疼她呵护她。
虽然这一切都成为她生命中最温暖的回忆，可也是她心底最柔软最顽固的伤口。
只因为他上课逃课，考试睡觉，抽烟喝酒打架一样没落下。
一个不良少年有如在整天在烂泥里滚打看不到未来的鱼儿。
与若若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的人。
相爱却永远触摸不到对方的世界。
他们谁都有勇气去爱却没有勇气坚信沼泽中的幸福。
有种爱注定非得用前途和生命来成全。
当飞鸟遇见鱼该何去何从？
不顾一切相爱结局只是飞蛾扑火。
我们分手吧。
若若在鱼儿努力挣扎时逃离那片水域落荒而逃有如她念念不忘的前生。
从此，
她的天空开始漫长无尽的梅雨季节。
爱是沉重的十字架，
天使代替魔鬼救赎。

那个秋季，我和若若像两片残存的叶子在南国萧瑟的秋风中彼此偎依取暖，因为我的木灵也在那个落蝶的季节不告而别，从我的世界里全身而退。
他的离开，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


二　爱上一个魔鬼的优点

2004年的夏天，南国的凤凰花开得灿烂如赤云，仿佛要让我把四年的花季全都阅尽，我知道花谢时就是我离开的时候，每天我都在那片花雨下等待，我在等若若
可，当树上的最后一朵花变成花泥，她都没出现。
火车开动那一刻，我看到了若若，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与周围那个激动的送别场面格格不入，让我在攒动的人群中一下子就找到了她瘦弱的身影，脸上依然是那副恍然若失的表情，她的视线始终停在铁轨延伸的远方。
我知道，她想离开这里，像我一样。可她已挥不起了翅膀……
我没有向她挥手，因为，我知道，她不是来与我道别，她是来与她的梦想告别，为了赎罪她选择留在过去中，等待那个叫木灵的男孩。
对，我们爱的同一个人，一个叫木灵的男孩，一个很纯粹的魔鬼。
他说，他爱我们，我和若若，谁也舍不得。
爱情不是苹果，可以三个人来分。
某年某月某个晚上，我说，若若，咱俩立个誓吧，我帮你去看雪，你替我好好爱他。说完，昂着头头也不回地走了，洒脱得不仅是若若连我自己都怀疑是否真的爱过木灵。也许，只有那晚的月亮才会看见我一直昂着头时眼角凝固的泪，也只有大地才能感觉到转身后泪水坠地时爱他的重量……
我不是他的天使，我不懂他的天堂。
走或是留，都是爱他的方式。
就如同他一句话都没说就消失，说那是因为爱，我和若若，他谁也放不下，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个……
爱情游戏只适合两个人玩，他选择用退出来保护我们三个人的完整，也粉碎了三个人的幸福。其实他不明白，只要他幸福，我就幸福，若若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我知道，当只剩下两个人时，他会回来的。
我不是天使，没法守护谁守护爱。
木灵，你回来吧，若若需要你。
我已经喜欢上别人了，你要好好地爱她……

我 背叛了我的爱情


三　爱成全　成全爱

火车鸣着汽笛缓缓驶离南宁站，在北上的铁轨上开始新的征程时，“咔”一声我的手机里记录下了若若沉默的侧脸，从此，十九岁前的记忆永远定格在了那个沉默的站台……
我知道她放不下，像一个固执的小孩守着自己破旧的糖纸一样守着伤痕累累的过往如同所有的财富，她以救赎的名义一直活在过去中，不肯醒来……
可她何尝不怀念天使洁白的翅膀和无忧快乐的天堂，那些未与魔鬼遇见的韶华。
魔鬼的堕落，为何要让天使代为受过？
谁也没责任非要把亏欠随身携带，对不起，木灵。
那天，我对她说，若若，咱们一起走吧，到遥远的北方去。我跟她说要一起去爬长城，一起去天安门看升国旗，一起在法国梧桐树下看秋蝶翻飞，一起在银妆素裹中听雪闻雪……对新生活的憧憬点亮了她的双眸，我看到了包裹她很久很久的沉重躯壳正在一点点剥落，可过不了多久眼中的亮光又一点点黯淡下来，她拨开我的手，转身走了……
我了解她内心的挣扎，我可怜的若若，最终她还是走不出往事的围城，为什么，她竟如此眷恋那一片灰暗的天空？仅仅是因为离不开父母的疼爱吗，还是为了能和他在同一个城市呼吸？
我成全了若若的守护，她成全了我的梦想，都是为了成全爱……
法国梧桐在秋风的瑟索中开始落蝶，我也在这个北方城市一点点趋向沉默。喜欢上这片宁静，却又害怕自己在这孤独的寂寞或寂寞的孤独中沉沦，堕落。所以，只有怀念，一个人在安静的秋夜泪流满面，可是过去的，过去了；过去的偏偏过不去……那些往事会在那窗外风铃声大作的午夜时分，像潮水般奔涌而来，它们带着岁月的味道，回忆的感伤，却没有一路走来风尘仆仆的气息。它们是那样细腻和新鲜，就像一直蜇伏在身旁。一直潜藏在心底的感伤冲破了漠然的伪装，在夜的掩护下尽情地坦露它的脆弱。恍然间我回到了我们白衣飘飘的年代……
那时的我们十七岁，眉眼里飞扬着青葱岁月里的晶莹露珠，和煦的阳光在黑亮的发梢上旋转跳跃，白色的衣裾在温润的南风中不知疲倦地飞舞，犹如我们快乐而叛逆的青春。我是个任性的孩子，固执地过着自己的生活，每天都会在闹铃响过后半天起床洗漱、吃早饭，然后骑着我那辆泛开着紫色梦幻气球的脚踏车去上课，享受偌大的校门为我一个人拉开的“殊荣”绕过教务处老师无奈的表情阅尽寂静的校园清鲜的晨景，这一连串动作之前的修饰词都是一样的三个字：慢悠悠，此时晨读的结束铃已响起，我是我们年级唯一得到默认不用早自习的宠儿。因为我有没法让人怪罪的成绩。十几岁的我活得自在如脱了绳的风筝，爱情也在这时悄悄降临。在习惯有一双执着的目光无处不在地追随后，我的雨天有他撑的伞风雨同行，我的晴天有他宠溺的目光伴我入睡，记得那年夏天教室窗外的小黄花开得灿烂如微笑的阳光，暧昧而温暖醉人……
明明知道过往已走远，彼此已错过，却不肯遗忘，寒夜孤枕旁、凄清小路上，唯有回忆可以取暖，一点一滴，一遍又一遍，直到沉默，无语。也许自己真的不适合这种游戏，入戏太深，以致忘了卸妆，一个人在空旷的舞台上继续凄美的孤单芭蕾，踮着脚尖顾影自怜……心的某个地方固执地拒绝别人的撞入，在寂静的夜遥望窗外昏黄路灯刻画出的斑驳和萧瑟，那颗已被别人捂暖的心一次次被过我们之间的过往迎头追上，穿透天涯海角的遥远，盲目地在人海寻找他的表情，是喜或是忧，牵挂这寒冷的冬季他身边是否有人替我关心他的冷暖……
这里有万里长城的雄伟，有天安门的庄严，有香山红叶的诗意，有西单和王府井的繁华，有法国梧桐的浪漫，有银妆素裹的纯洁，有我梦想的一切，却没有我的父母我的爱情，这是座爱的空城……

我习惯一个人在昏暗的树影下等待最后一班车
坐在空荡的夜班车中
车窗里　听见自由的呼吸安静而真实
车窗外　都市的夜很妖娆　喧嚣而恍惚
两个不同的世界
我只是在边缘游走

喜欢这种摇晃的感觉
仿佛在一点点靠近那个地方
人在他乡没有行囊　也一样是旅人

没有方向没有目的
我只是
以主动的姿态拒绝
随时会上涌的思念

一个朝夕，便是两地陌路的音容。二十五个小时是南北的距离还是心的距离？
我活得不快活，心，不断地在寂寞的泥潭中挣扎，愈挣扎，陷得愈深。想抗拒，却无力。像迷路的孩子，孤独而无助，可我不能放弃，我答应过若若的，替她好好看看这个会下雪的世界，我在等，等待那个飘雪的时刻……
第一场雪来得很突然，清晨走出宿舍楼长长的过道的尽头，抬头，雪花漫天飞舞，碎碎的雪打在脸上，凉凉的。是夜，一个人走在校园幽静悠长得好似无尽头的小路上看雪花片片飞舞听雪在夜的低吟，终于，我可以尽情地思念，没有愧疚。雪花，在眉睫暗转处片片纷扬，化成我们的缤纷的往昔……

若若，听过吗，雨是天使的泪，雪是天使的吻，拥有了就会幸福。
我替你接受了幸福洗礼，你也会幸福的。
你答应过我的，替我好好爱他。
你们现在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对吧。


四　彼岸花

有花无叶，当灵魂度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留在了彼岸，开成妖艳的花，若若说过，她喜欢这种花，它有个美丽的名字，叫彼岸花。
我知道她不快乐，在这个流泪的人间无所适从地看着一切的故事上演，相遇纠缠、别离，一切隐晦的词语都在她眼里闪现，却在嘴唇张开的一瞬都消失了影迹。彼岸花，是我们没法给她的幸福。
我说，来，若若，姐姐给你画。
蜡笔在洁白的纸上穿行，留下了很灿烂的轮廓，如同初见若若时她的模样。
她摇摇头，说，不对，彼岸花应该是黑色，因为它是记忆的颜色。
看着黑色的花连着绿色的叶，若若捧着那张画满意地笑了，如同一个未经人事的孩子获得了心爱的玩具。
彼岸花，我们谁都没见过，也许真的是那样的吧。

落雪的圣诞夜，我躲开热闹的人群，把自己塞进了暖和的机房，打开了沉默很久的QQ，收到了他的祝福，还有指责。
他，尖锐无情地指责我的背叛。
我无路可退。
我说，对不起，我喜欢上别人了，你恨我吧。
他只顾哀叹痛心，粗心的他没有发现，我用的是喜欢而不是爱，因为我说过，爱这个字只为他一个人而留。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们幸福就好，不是吗？
之后，他的头像一直是灰色。
我知道是我不经意间露出的那个字母纹身让他从此沉默。
因为我告诉他那个是我爱的那个人的名字。
用血和痛印证的痕迹。
他相信我有多爱那个叫M的男孩。
却没想过他自己的名字的头一个字母是M……

一个人在起风的秋夜抱臂感伤，一个人在飞蝶的法桐下独品夜风，一个人在初雪的校园听雪黯然落泪，一个人在玫瑰色的情人节路过一双双一对对甜蜜的笑魇，，一个人在陌生的街头迷失方向，才明白自己要的不过是一个温暖的怀抱，难道爱情真的不过是寂寞时的依偎？
我是一个害怕孤独的孩子。

若若告诉我，她等了他一年，可他从未出现过……
那天，我站在孤寂中，满天飞舞的是柳絮，象雪，那是一个季节的味道，带着纷乱和喧嚣，春天来了……
我明白，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对不起了，若若。
再相见时是个夜晚，他穿着一身纯白，硕长单薄，依稀还是两年前的模样，站在火车站外的马路边上看着我一点点走近，设想了无数次的重逢画面终于在梦以外的地方出现，他说了什么我没记住，那时，世界在我眼前已不存在。多年后，记忆似乎也就定格在那个画面：白衣、灯火、火车站……这场景在往后的时光里不时出现在我梦里，而他的世界已离我很远。只是当时已惘然……
那一夜，灯火无眠……

他究竟是我生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历尽坎坷不离不弃还是一个匆匆过客？重逢，究竟是上天的眷顾还是一个不怀好意的玩笑？在天意那本大书上我们的下一步是如何描写，是执手携老还是意味着下一个别离？
手心纠缠的曲线证实　他是我天涯海角逃不开的宿命。
奋不顾身。
我决定赌上一把。

站在大大的穿衣镜前，他搂着我，用小梳子轻轻地为我梳着晨起的乱发。
我温顺地倚着他，像一只幸福的猫咪。
他一根一根地为我拔掉头顶的恶发，我闭上眼享受这并着痛的幸福，他跟我开着玩笑，说，洛洛，要让你妈妈知道你跟一个男生同居，你就死定了！
我没有说话，用脸上泛开的幸福表明了“我愿意”三个字，他低下头用下巴抵着我的头，用幸福的声调轻声叫着我的名字，随着他嘴里的呢喃，我感觉到他的手慢了下来。睁开眼，他的眼直盯着镜中的我，镜中他眼中的迷茫与痛惜一下子刺痛了我的眼，是那么陌生，我缓缓合上眼，心里不住颤抖了一下，他好像感觉到了我的痛苦，紧紧抱住我，嘴里不住地呢喃着，这一次，我终于听清了，他嘴里念的是：若若……
那一瞬，断了前生荒了来世。相守一生的痴念，便化作烟花的寂寥，一寸灰飞一寸烟灭……
我的爱，开始在夏季疼痛……
他爱的是若若，我爱的是学生时代的木灵，所谓的义无返顾奋不顾身不过是我们对过往的眷恋，一些违背岁月流逝规律的可笑的徒劳的挽留，仅此而已。

那是
不幸的我们坐上了不同的车
不幸地我们忘了生命没有回程票
我们没法回到一个地点重新开始

年少的我们用伤痕累累的青春证实了一切都是徒劳，不同时空不同世界的人无法相爱这个事实－－因为车轮滚滚掩没来时路，我们再也无法触摸到以前熟悉的心跳……
佛经曰，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若若，原来，我们错了，花与叶是永不相见的，可惜你再也看不到了……
天使和魔鬼的爱情，只是彼岸花。

拔出SIM卡，断了我们在这个世界的最后的一个联系，我的左手牵起我的右手，笑着说，若洛，你听，大天使已吹响号角，终极审判开始了，天使要飞回天堂，魔鬼要被遣送回到地狱，一切都会过去的……